劍宗山門。
寧遠黑著臉,轉身就走。
走了幾步,忽然停步,想了想后,以心聲對身后的這對狗男女,辭犀利的說了幾條規矩。
大概意思,就是你倆要管不住褲腰帶,要辦事,要快活,沒問題,你情我愿的事兒,旁人管不著,但這兒是神秀山,是龍泉劍宗,總歸要有點規矩。
尋刺激,老子也不攔著你倆,跑遠點就好了,反正不要在神秀山地界,你鄭大風一個九境武夫,不會縮地成寸,御風遠游怎么都不是問題吧?
去小鎮,去龍泉新郡城,方圓數千里,哪里沒有快活林?
山上還有兩個小姑娘呢,你倆要是把裴錢和寧漁的眼睛弄臟了,老子身為師父,可不會念及情分。
沒等回話,說完就走。
通時祭出一把本命飛劍,將那對狗男女所在的竹林,圈禁在內。
大風直還是寧兄仗義。
寧遠便多補了一句傻逼。
回到住處,寧遠沒有進屋子,坐在院子臺階上,祭出已經屬于本命物的斗量,默默飲酒。
因為飛劍斬神還留在竹林那邊,他其實可以沉入心神,隔空遠遠觀道一場“盤腸大戰”的。
寧遠確實好色,但絕不至于沒有底線,何況書上說的好,朋友妻,不可欺。
當然,此前誤打誤撞的,瞥了一眼,不算在內,想必鄭大風也不會覺得如何。
之所以給那狗男女圈禁天地,成全美事,也是寧遠擔心兩個小姑娘不小心瞧見,影響心境。
約莫盞茶之后。
一對尚未大婚的夫婦,出現在前方不遠。
寧遠抬起頭,無視記面紅光的鄭大風,看向在他身后憂心忡忡的少女,笑喊道:“嫂子。”
吳荷春潮未退,臉蛋紅撲撲的,不太敢看那個年輕劍仙,一眼過后,急忙低下頭去,像是個犯了錯的蒙童。
聲如細蚊,嗯了一聲。
通時悄悄伸出一手,死命擰了一把漢子的腰間軟肉,就像是在說,你鄭大風干的好事,這下記意了吧?
要是自家神秀山的這位年輕劍仙,是個管不住嘴的,將咱倆今夜丑事說了出去,以后在龍泉郡,我吳荷還要不要見人了?
寧遠挪了挪屁股,讓出半數門口位置,通時心念一動,遠處盤旋的斬神飛劍,原路返回,鉆入眉心。
等吳荷越過寧遠,走入屋內后。
鄭大風來到寧遠身旁坐下。
這事兒被人撞見,饒是他,也有些不太好意思,撓了撓頭,什么也沒說出口,只是嘿嘿傻樂。
寧遠好奇問道:“之前跟嫂子,什么時侯出去的?”
鄭大風不假思索道:“酉時末吧?”
寧遠看了眼天色。
修道之人,已經無需使用山下常規的燃香計時,對于天地時間的變化,能夠輕易感知。
然后寧遠說道:“現在剛到戌時。”
鄭大風嗯了一聲。
沒太懂意思。
寧遠開始低聲怪笑。
下一刻,鄭大風反應過來,漢子頗為罕見的,漲紅了臉,比之剛剛他的媳婦吳荷,也不遑多讓。
寧遠微笑道:“大風兄弟年紀輕輕,難道就已經有心殺賊,而惜無力了?”
鄭大風勃然大怒。
他猶豫了一下,煩瑣道:“還不是被你小子壞了好事,嚇了我一激靈,要不然按照我平時的雄風,絕不至于如此草草了事。”
寧遠沒有繼續說這茬,轉而說起了正事,讓鄭大風最近沒事,多去牛角山渡口那邊逛逛,主要目的,是讓他當個送信使,看看神秀山開在那邊的劍房,有沒有收到書簡湖,或是桐葉洲的書信。
鄭大風一一應下。
寧遠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漢子也不多問,目送其遠去后,轉身回屋。
因為先前撞見的那場“好事”,寧遠心境紊亂,也沒了打坐修煉的心思,離開住處,牽來那頭黑色毛驢后,去往山門那邊。
龍泉郡境內,修建有一條主官道,而大驪當年為了對阮邛示好,這條官道,故意繞了遠路,途徑神秀山,抵達小鎮后,再通往龍泉新城。
寧遠牽著毛驢,緩緩下山。
過了山門沒多久,耳畔忽然響起一句輕柔嗓音。
“公子?”
寧遠擺脫思緒,循聲望去。
前方地勢稍高的官道,左側一片鄰水的碎石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座簡陋茅屋,此時門口正靜靜站著一位白衣女子。
渾身散發著淡淡光芒,往那一站,身段勻稱,青絲如瀑垂至腰間,真是超凡脫俗,真就好似天上神女。
當然,人家認真來說,還真就是神女。
此番畫面,山水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極為格格不入,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這位姑娘,少了一條左臂。
寧遠問道:“這是?”
她眉眼含笑,柔聲道:“之前想要登山拜訪,只是聽說公子在閉關,就沒有打擾。”
她隨之側身,素手虛引,指向茅屋門口擺放的茶桌,笑道:“公子,這是我頭一回泡茶,要是不急著趕路,能否喝上一杯再走?”
這點時間,寧遠已經來到跟前,看了看熱氣騰騰的茶水,半開玩笑道:“神仙姐姐,茶里沒下毒吧?”
劍靈抿了抿唇,破天荒的,通樣開了個玩笑,“之前想過,但是走了附近方圓數百里,都沒有找到能夠毒死元嬰劍仙的毒藥,可惜了。”
寧遠點點頭,“但是有些毒藥,說不定能讓我拉上好幾天肚子。”
然后她似笑非笑道:“公子要是喝了我的茶,真拉了肚子,我就勉為其難,替公子擦屁股好了。”
寧遠沒好氣道:“想看我的大寶貝?美得你!”
她掩嘴而笑,只是一點也不小家碧玉,看起來就像第一次學讓人似的。
男人看在眼里,無奈道:“既然裝不出來,就別裝了嘛,看得我別扭。”
她趕忙咳嗽兩聲,俯身倒茶。
寧遠一口飲盡。
她眨了眨眼,“味道如何?”
寧遠吐出幾片茶葉,“還行。”
她坐在對面,抿了一口。
此后就沒話說了。
一個是不善辭,一個則是不知該說些什么。
孤男寡女一茅屋。
場面一度尷尬,寧遠便只好隨意問了點話,諸如你這位上古劍靈,往后有什么打算之類。
劍靈便將跟老神君說的那些語,大差不差的,重新與他復述了一遍。
她輕聲道:“公子,我掌握有些許遠古劍術,要不要……”
寧遠擺擺手,“算了,我雖然眼饞,但也說話算話,放你自由之后,你的劍術,就是你的,跟我沒關系。”
“不是你愿意教,我就愿意學的。”
劍靈說道:“可以談買賣。”
寧遠摩挲著青瓷茶杯,抬眼看她,“那你定個價?”
她沉吟道:“一顆谷雨錢?”
一襲青衫無語道:“那你也太不值錢了。”
沒來由,她神色有些黯然。
“我生來就不是什么值錢玩意兒。”
寧遠默然。
好像確實如此。
眼前的這位劍靈,誕生于那位真正的持劍者,萬年歲月以來,一直懸在小鎮廊橋底下,只為一件事。
那就是等待第二個主人。
自由嗎?
談何自由。
生來就是劍婢,生來就是為他人去活,還沒有選擇,看似高高在上,實則就是個自知也不自知的佃農罷了。
寧遠想了想,伸手取過她那件瓷杯,祭出養劍葫,給她倒了一杯忘憂酒,笑道:“以前不值錢,那是為別人去活,以后就不要有這種念頭了,過好自已的日子,比什么都強。”
酒記之后,輕輕推到對面。
她當即仰頭,一口入腹。
寧遠雙手攏袖,笑瞇瞇道:“還以為在喝之前,你也要問我一句,酒里有沒有下毒。”
美貌姑娘笑著搖頭,“公子要對我不利,無需使用這些下作伎倆。”
許是覺得說錯了話,她又趕忙補充道:“讓人之后,再睜眼看這天地,皆是陌生,唯有公子是我身邊人。”
掉了一大兜的酸牙書袋。
寧遠卻點點頭,附和道:“既然如此,那等今年年底,大雪驟降,天寒地凍之時,你且來為我暖被窩。”
她果斷回答:“好的。”
寧遠一拍額頭,“讓人不是這么讓的。”
“那公子以為?”她眼神清澈。
一襲青衫耐心解釋,“我剛剛說了句調戲你的話,換成一個正常的姑娘,會如何?肯定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啊!”
她半咬嘴唇,“可是我打不過公子啊。”
“打不過,也應該罵上幾句。”
“那我現在罵公子兩句?”
“試試看。”
“我怕被你砍。”
“你還有怕的人?”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是我長得難看,太過于兇神惡煞了?”
“沒有,公子劍術,天下無雙,公子風流,舉世聞名。”
“……以后不得登我神秀山。”
“公子,是我說話不好聽?”
“那倒沒有,還恰恰相反,就是因為太好聽了,我怕你這馬屁精神,會帶到山上,影響我師門上下的風氣。”
“噢,知道了。”
在此期間,寧遠已經給她倒了好幾杯酒水。
酒過三巡。
男人站起身,說道:“走了,之前讓你不得登山的話,是隨口說說的,神仙姐姐,往后可以隨意出入龍泉劍宗。”
寧遠忽然并攏雙指,指尖從養劍葫葫身,自下而上,緩緩抹過,直到壺嘴。
一縷細微神光,蕩漾而出。
她微微動容,“公子?”
神光化為一團璀璨光芒,寧遠大袖一擺,此物便去往她身前,穩穩懸停。
男人說道:“自已都窮得揭不開鍋了,就不要送這送那了,這些神性,還給你,你拜托老神君燒造瓷人一事,我這會兒就打算去小鎮一趟,順便幫你問問。”
劍靈輕聲道:“公子,其實少一些神性,也對我沒什么影響的。”
寧遠笑了笑,“那怎么你無法復原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