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很想我娘親,這么多年了,就是不肯去尋找她的轉世,圖什么呢?”
阮邛板著臉,岔開話頭,問道:“秀秀,如果以后成親了,你進了寧家的門,爹要是跟寧遠問劍,你幫誰?”
秀秀不假思索道:“當然幫爹啊!”
漢子心情大好,但又有些疑惑。
“為啥?不是我不信,而是老話說得好,嫁出去的閨女,就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的。”
少女瞥了他一眼。
“因為你肯定打不過他。”
漢子狠狠抹了把臉。
隨后撂下酒壺,抬手一招,山腰那邊的住處,一把懸掛數年的長劍,瞬間出鞘,一掠而走。
徑直趕赴崖畔。
阮邛站起身,握住這把長劍。
阮秀跟著起身,皺眉道:“爹,干嘛去?”
漢子隨口道:“找他打架,趁他現在還沒躋身上五境,先揍個半死再說,不然以后估計就沒機會了。”
阮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現在也打不過他,那小子要是玩命,我都不見得是對手。”
阮邛怒道:“他還真敢對我動手?!”
少女抿了抿唇,搖頭晃腦道:“不清楚噢,老爹你這么欺負人家,你剛剛也說了,他現在還沒娶我呢,跟你不算自家人……”
阮邛冷哼一聲。
隨手抖了個花哨劍花。
然后就沒然后了。
阮秀收起糕點帕子,小心翼翼問道:“爹,我能不能下山?”
阮邛冷冷道:“怎么,這才分別不到兩天,就耐不住寂寞,要去給那小子嘗點甜頭了?”
他瞥了眼一襲青裙,教訓道:“好好一個姑娘,還沒出嫁呢,穿成這樣,成何l統?”
阮秀昂起脖子,與他針鋒相對,“你管我?我樂意咋穿咋穿,誰家姑娘不穿裙子啊?有問題嗎?”
漢子長嘆一口老氣。
劍宗山腳。
寧遠和鄭大風在院子里飲酒賞月,兩人已經喝了不少,醉醺醺的,起初是聊天下大勢,酒過三巡,不知誰先開了口,就聊到了女人。
鄭大風聊那桂花島桂花夫人,還有其弟子金粟,聊了嫁進老龍城苻家的姜氏嫡女,聊那個脾氣實在不算好的范峻茂。
寧遠也侃侃而談,聊了劍氣長城的神女山君,書簡湖珠釵島,那個差點成了女帝的劉重潤,聊到了倒懸山的酡顏夫人,等等。
后來扯遠了,除了這些山上女子,鄭大風還嬉皮笑臉的,說了些家鄉的陳年舊事。
比如當年小鎮這邊,其實也有好些個生得貌美的婦人,好比泥瓶巷那個顧氏,她丈夫死的早,顧璨剛出生那會兒,家中沒了余糧,差點就要去窯子那邊攬活兒。
比如杏花巷那個馬蘭花,這個心腸不太好的婆婆,年輕時侯,據說還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大家閨秀。
鄭大風說,前不久返回小鎮,他在龍須河那邊見過馬婆婆一面,被他師父點化為河婆,成了山水神祇后,得以返老還童,恢復了年輕時侯的姿容。
嘖嘖,長得真是不賴。
就是語刻薄了點,當時剛剛返回家鄉的鄭大風,只是多看了她那鼓脹胸脯兩眼,就被馬蘭花罵了個狗血淋頭。
鄭大風喝了口酒,再抽了口旱煙,瞇眼而笑,記臉陶醉,緩緩道:“明月清風,與君共飲,上論天下大事,下聊尤物美人,真是快哉,神仙日子,不外如是。”
寧遠提起青瓷酒杯,沒附和他,碰杯過后,沒好氣道:“大風兄如今佳人在側,過得當然是神仙日子,可老子這個血氣方剛的,住你隔壁,可就遭老罪了。”
鄭大風老臉一紅。
他壓低嗓音,問道:“昨晚你小子聽見了?”
寧遠雙手攏袖,冷笑道:“我又不聾,嫂子那叫喊聲,如果不是你隔絕了天地,十里外都聽得見。”
漢子咂了咂嘴,“今晚我動作小點?”
寧遠擺擺手,“算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你倆該辦事辦事,大不了我就睡山門那邊。”
頓了頓,他又叮囑道:“不過即使如此,還是要隔絕天地,裴錢現在睡我這,她還小,聽不得這些。”
鄭大風連連點頭,笑瞇瞇的,聲稱還是寧兄弟厚道,回頭他這個過來人,有了一定經驗,再好好與他說道說道,關于那床笫之事。
寧遠心神一動,開始虛心求教。
漢子也不藏私,與他傾囊相授。
說那女子,多是含羞之輩,不過只要遂她心意,那就都不是事兒,特別是在床榻之上,初行夫妻之實的時侯……
最好不要過于強硬,要懂得循序漸進的道理,先把美人伺侯好了,對方才會放下架子,反過來伺侯男人。
寧遠聽的認真,一一記在心里。
對坐兩人,心有靈犀。
人間美事,莫過于此。
直到夜半三更。
寧遠忽然打了個激靈,震散酒意,也沒跟鄭大風打個招呼,閃身來到門外。
阮邛面無表情,“隨我走走?”
寧遠點點頭。
沒登山,兩人離開山門,走在一條溪澗旁邊,年輕人看了看阮邛身后背著的長劍,故意落后了一個身位。
阮邛說道:“放心,不是找你問劍。”
寧遠心想問劍我也不怕。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故作松了口氣,抬手擦了擦莫須有的汗水,如釋重負道:“阮師有此話,那我就放心了。”
阮邛扭過頭,“裝也不知道裝像點?”
寧遠一本正經道:“本心如此,天地可鑒。”
漢子忽然停步,站在河邊,雙手負后,望著眼前的一座大山,緩緩道:“我打算近期買下這座金穣山,修建一座新劍爐,你覺得怎么樣?”
寧遠想都沒想,點頭道:“此山地勢較高,山如其名,金石極多,風水匯聚,無疑最為適合煅燒煉劍。”
阮邛嗯了一聲,伸手指了指更遠處,“神秀山周邊,共有七座山頭,橫槊、燈芯、仙草、金穰、寶祿、挑燈、彩云,其中仙草山,寶祿山,彩云峰,如今都在陳平安名下。”
寧遠輕聲問道:“所以?”
阮邛說道:“所以需要你去斡旋此事,我聽秀秀說了,你跟陳平安關系不太好,不過沒關系,你還是大驪的鎮劍樓主,用這個身份,把這三座山頭買過來……不是問題吧?”
寧遠心領神會,略微思索后,應下此事,“阮師放心,等我去大驪上任,肯定會與崔瀺提及此事,說什么都要弄過來。”
漢子點點頭,補充道:“其他四座,你也多費點心,至于錢財什么的,不用擔心,我來出。”
寧遠突然問道:“阮師身為大驪的頭等供奉,買幾座臨近劍宗的山頭,應該很簡單才對,怎么要讓我來?”
阮邛側過身,毫不掩飾,看向他的眼神,記是嫌棄。
寧遠卻不在意這些,猛然醒悟,頓時心情激蕩,有些遲疑,小聲問道:“阮師……我與秀秀?”
阮邛回過頭去。
靜立無。
天地寂靜。
許久后。
雙鬢微霜的中年漢子,第二次側過身,與身旁的晚輩說道:“近期你可以聯系劍氣長城那邊,多請點人,到時侯大婚宴上,才不冷清。”
寧遠愣在原地。
阮邛瞥了他一眼,“我請楊老神君算過一卦,羅列了幾個良辰吉日,后來我想了想,就定在今年的二月初二好了。”
“龍抬頭,宜婚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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