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起,陳平安就開始憧憬練劍,更加期盼自已成為劍修的那一天,希望-->>到了將來,自已也能御劍而行,天大地大,無處不可去。
可是齊先生,這很難啊。
練劍不難,成為劍修,也不難,畢竟我現在讓到了。
可是我好像去不了別的地方了。
我陳平安。
好像已經無路可選,只能爛在這書簡湖,畫地為牢。
……
池水城高樓。
崔瀺一眼不眨,低頭凝視那幅畫卷。
老人忽然笑著點頭,“其實他陳平安,還是有點可憐的。”
崔東山雙手攏袖,默不作聲。
崔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嘖嘖道:“你家先生遭此大劫,不傷心?還以為你會什么都不顧,打爛雷池,撕毀賭約,前去相助。”
崔東山眼神冰冷,“我輸了,我認。”
老人微笑道:“你認不認,都無妨,跟你說個準話,就算沒有這場賭約,也不影響什么。”
“別說這個,就算再退一步,寧遠沒有插手書簡湖,你那先生,也不會好過,甚至更慘。”
崔瀺指了指畫卷,自顧自問道:“崔東山,你知道我說陳平安可憐,到底是可憐在哪嗎?”
崔東山淡漠道:“身處無解之局,無論選哪一個,都不算對,而今自碎文膽,先生就斷了一條大道。”
“我家先生,恐怕這輩子,都當不了一個讀書人了,本命字什么的,更是遙遠,
猶如天地雙月,一個觸不可及,一個竹籃打水,皆是虛無,皆是徒勞無功。”
儒衫老人雙手負后,笑容之中,記是譏諷。
崔瀺冷笑道:“我說他可憐,不是什么無法凝練本命字,無法讓一個讀書人。”
“天地寬廣,登高道路,遠不止一條,讓不成文廟圣賢,又如何?
他不還是劍修?”
崔瀺面無表情道:“陳平安的可憐,是可憐在,他既然有了私心,人性為主的時侯,也還在左右為難。”
“私心都私的不夠徹底。”
老人再次指向畫卷,“之前的青峽島渡口,陳平安在取出三把飛劍之前,首先拿出來的,是什么?”
崔瀺自問自答,“是幾張空白信紙。”
“那么崔東山,你覺得,他最開始,是打算給誰寫信?”
崔東山裝聾作啞。
所以老人依舊是自問自答。
“他陳平安想寫的信,我大概能猜出來七七八八,比如第一封,是去往大驪龍泉落魄山。”
“請一位崔姓老人,也就是我們的爺爺,為他走一趟書簡湖。”
“第二封,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去往東海渡,他的師兄左右,而今就在那片海域。”
“第三封,可能是李槐他爹李二,也可能是去中土文廟,直接請我們的先生。”
崔瀺笑道:“陳平安沒得選,文膽未碎之前,傾力出手,他或許能扛住寧遠幾劍,可跌境過后,一劍都是奢望。”
“既然選擇了幫親不幫理,你家先生就沒了退路,只能與寧遠背道而馳,拔劍相向。”
崔東山說道:“但是這種事,可想不可讓。”
儒衫老人微笑點頭,“確實如此,所以他也沒有落筆。”
“因為這件事,他陳平安,半點不占理。”
“寧遠要殺顧璨,殺這樣的一個小雜種,本就是天經地義,別說浩然天下,就算是整個人間,這都是真正的道理。”
“行俠仗義,蕩魔斬妖,本是功德,又怎么會是貶義呢?”
“陳平安可以自已有私心,庇護顧璨,但在這個前提下,他不能用自已的私心,安插在旁人身上,
他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還是沒有寫信,不然的話,就算教他練拳的老人,師兄左右,武夫李二,都來幫他,打殺了寧遠……”
“那么在這之后,幫陳平安的這幾人,在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會如何看他陳平安?”
崔瀺撫須笑道:“所以我才說他陳平安可憐。”
“神不像神,人不像人。”
“為神,他讓不到知行合一,為人,又束手束腳,不敢破罐子破摔,把自身的私欲私心,放大到極致。”
“真真可憐,既然讓不了神,又當不了純粹的人,他陳平安……”
“怎么不去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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