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川南、川西還頗有一些土司并不聽吳三桂調遣,私下與明國暗通款曲,這吳三桂怎么就敢放心大膽地帥軍南征呢?若萬一遭致敗績,順軍左營也突破夔州府防線,長驅直入,這些土司兵再跳出來造反,他可是有大麻煩的。”黃漢華放心手里的玻璃酒杯,有些不解地說道:“難道就是為了給子孫提前鋪好路嗎?他子孫有如此不堪,就一定不能有所進益?”
“兩方面促成吧,既有清廷催促的因素,也有他自身的迫切愿望。吳老賊這么多年來向清廷要糧要餉要械,清廷雖沒有次次都給,可也是撥了不少的,這會吳老賊要是再不賣力打仗,可就說不過去了。再者,他畢竟老了啊,兒子不成器的不成器,當人質的當人質,沒甚可堪栽培造就之材。那個吳應麟你聽說過了吧,憲兵隊的情報上寫過,此人能力一般,吳三桂一旦蹬腿西去,他真能再如其父那般開拓進取嗎?別逗了,能守成就不錯了,還進取?呵呵,不可能的!內有驕兵悍將,外有心思叵測的滿清朝廷和生死大敵的順軍左營,他的日子可不好過哦。”邵曙光說道,語中對吳家子孫的能力頗多看不上。
“吳應麟這人,外界應該很少有傳聞吧?且多以訛傳訛,不足信!不過他確實沒什么出彩的地方,應該是中人之資吧,守成的話有其父留下的一眾班底,應可勉強支撐,開拓進取確實是有些難為他了。”黃漢華看著舷窗外珠江邊人頭攢動的熱鬧景象,微微搖頭說道:“如今就看他老爹能給他打下什么樣的地盤了,要是真能一股而蕩南明,統一云貴川三省,并整合消化完畢的話,這吳家就進可攻退可守了。以川中這個基地的富饒程度,向東能取兩廣、湖北,向北可窺視關中,唯一的煩惱大概就是廣元、漢中一線尚牢牢把持在清廷嫡系手里,如芒刺在背,威脅頗大。吳應麟若是能繼承這么大一個局面,再將廣元、漢中、夔州也控制在手的話,那就真的勢大難制了,整一個獨立王國。”
“是啊,所以如今就看戰局如何了。李定國、劉文秀等人這幾年整頓了一些南明軍隊,其嫡系本部人馬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擴充,裝備應該也比以往強上不少,更主要的是獲得了一定的喘息之機。如今對上吳三桂的六萬大軍,雖然抵擋得很吃力,但應該也不至于一潰千里。而且只要不是速敗、慘敗,那么長期相持之下就總還有機會,現在最怕的是被吳老賊一戰破了主力,然后迅速攻城略地、招降納叛,那可就真的大勢已去了。”邵曙光說道:“上一次送來的消息,說劉文秀在貴州數戰不利,損失了七千余人馬,讓吳老賊占了好大一塊地方,并招降了一批墻頭草土司,聲勢大漲。上個月我去廣州城與新泰侯郝尚久會晤,閑聊中說起南明局勢,說現在雖然戰況仍然不樂觀,但卻已經極大延緩了吳賊兵馬的進兵速度了,其銳氣也被消磨掉了不少。郝尚久更是提及,李定國堅守曲靖府數月,與吳三桂麾下大將馬寶打得有來有往,并且在府治南寧縣城下擊敗了這廝,獲其降兵三千余人,大大振奮了南明的軍心士氣。吳老賊的這一路偏師,短時間內應該重整不起什么像樣的攻勢了。如今,就看孫可望、劉文秀等人親領的主力,與吳老賊的本部人馬的貴陽之戰結果如何了。”
“是啊,這戰極為關鍵,幾乎是決定南中國走向的大戰……”黃漢華附和著說道。
此時“千島群島”號已經鳴著汽笛駛入了荔枝灣,并在江中下錨碇泊。岸上左近還有許多小船小舟,一看“千島群島”號這種龐然大物(其實標準排水量也就250噸而已)駛來,紛紛避讓,搞得河面上是一片混亂。
荔枝灣此時尚未如后世那樣淤塞水淺,廣州城的面積也不如后世那么大,西關一帶雖已出現不少河水沖積形成的陸地,但大體上仍是一片水鄉澤國,十八浦一帶更是渺無蹤跡,因此這里的航運條件其實是十分出色的。不過饒是如此,“千島群島”號仍然不敢冒險,而是遠遠地在事先勘測出的深水處駐泊,然后用小艇將人和貨物分批運送上岸,其中自然也包括邵曙光、黃漢華等一行人了。
邵曙光此行從臺灣島來到廣州西關,主要是為了將臺灣銀行新任副總經理、海珠島商站負責人黃漢華介紹給這邊與東岸人有密切商貿聯系的客商們。也就是說,今后這里就歸他黃漢華黃某人負責了,邵曙光一般坐鎮寧波府定海港,統籌全局,南邊的具體事務細節,則不再過問。
而黃漢華其實也是身兼多職,其中既是海珠島商站負責人,負責與廣東商人間的進出口貿易,同時也是東岸政府與惠國公李成棟乃至南明朝廷的外交聯絡人,另外更是近兩年慢慢建立起來的刺探南中國情報的間諜網絡的最高主事者,工作還是不輕松的,且涉及到好幾條戰線,對人的能力要求可謂相當不低。
不過黃漢華對能否做好這些事還是很樂觀的,出身梁向儉秘書的他在煙臺耳濡目染多年,對一般性的行政事務是駕輕就熟,對人的心思的把握也還算合格。后來又調去了萊州府任職了一段不短的時日,參與過地方建設、搶險救災、難民安置等一系列的事情,能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提升,這次將他調來廣州全面負責這里的事務(且為了解決級別問題,還掛了個臺灣銀行副總經理的職務),也算是南方開拓隊隊長江志清對他的信任了,因此新官上任的他這會正躊躇滿志,打算大展拳腳一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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