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的審訊室比想象中的要小。蒼白的燈光底下,溫久盯著桌面的咖啡漬,思緒好像被拽得很遠很遠……
“姓名。”年輕的警員機械地詢問,筆尖懸空在筆錄本上方。
溫久抬頭,眼睛被光刺得痛,她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搖搖頭。
“哦對,你不會說話。”警員撓撓頭,“那……你會寫字嗎?”
搖頭。
“手語呢?會嗎?”
還是搖頭。
警員和同事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那我們問你問題,你就用點頭或者搖頭來表示就行了,你可以嗎?”
溫久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被顧司忱掐的,她感覺自己對外界的反應,好像都變得遲鈍了不少。
“是你把山藥黏液涂抹在于茹的衣服上嗎?”
溫久搖頭,幅度大的散落的發絲掃過臉頰。
“有人指使你這么做嗎?”
溫久愣了一下,還是搖頭。
她想過指證宋輕雨,可是她知道,這是沒有用的。
沒有人會相信她的指證,到頭來不過是一刀又一刀落在自己身上罷了。
審訊持續了不到半小時就以僵局告終。
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溫久下毒,因為客房的衣帽間里,的確沒有溫久的指紋。張姨只拍到了她進出房間,沒有作案過程。而現在還需要一個最直接的證明,就是警方需要重新給于茹驗血,已經有同事過去了,出結果還需要一段時間。
“先這樣吧。”警員合上文件夾,看向溫久的眼神頗有些同情,“暫時釋放,但不得隨意離開本市。等受害者恢復意識,再做進一步調查。”
——
走出警局時,夕陽正好沉入高樓之間,溫久站在臺階上,突然不知道該去哪里。
脖頸處的淤青開始泛出青紫色,火辣辣的痛。她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一管藥膏。
這藥膏,還是之前程淮偷偷塞給她的,她一直隨身攜帶著。
程淮……
溫久在這樣絕望的時刻,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他了。
可是……他在哪里呢?
身后傳來腳步聲,有人從溫久身邊經過,又停了下來,“小姑娘。”
溫久應聲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正氣凜然的臉。
那是個年輕的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短發干凈利落,眼角有淺淺的笑紋,手里捏著車鑰匙。
見溫久沒有反應,男人笑了笑,“認不出來了?我是剛才給你做筆錄的那個警員。我叫程煥。”
他指了指自己便服胸口別著的警徽,“下班了。”
溫久這才注意到他外套領口若隱若現的銀色鏈條,那是警員證件的掛繩。
確實是他。
他一說,溫久就認出來了,只是脫去制服后,那股公事公辦的冷硬氣質消散了不少,整個人看起來親切得像鄰家大哥。
“你要去哪?我順路的話,可以送你一段。”程煥晃了晃車鑰匙,并且補充一句:“這個點不太好打車。”
溫久搖搖頭,頭發散下來,遮住了半邊臉頰。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空空蕩蕩的口袋,這個動作沒能逃過程煥的眼睛。
“身上沒錢?”程煥直接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先拿著應急。”
紙筆在暮色中泛著青白的光,溫久盯著那些錢看餓了兩秒,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不會說話,不會手語,不會寫字,根本沒辦法跟正常人交流,給她錢也沒用。最要緊的是,她也不找自己該去哪里。
程煥皺起眉,“那……我送你回家?”
家?
溫久愣了一下,她早就沒有家了……
程煥道:“就是早上帶你來的那個地方,那個別墅……你是在那里工作吧?”
溫久又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家,原來是顧司忱和宋輕雨的婚房。
那個牢籠……
溫久一想到那里,脖子里的傷痕又開始隱隱作痛,早上差點被顧司忱掐死的畫面重新浮現在腦子里,溫久顫抖的后退,不等程煥說什么,她轉身就跑。
程煥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似乎在叫她等等。
溫久哪里能等,拼盡全力地跑出警局大門。就在她即將沖進馬路的前一秒,程煥追了上來,強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危險!”
電光火石之間,一輛車幾乎擦著兩人疾馳而過,鳴笛聲刺耳。
溫久被他抓住,反應更激烈,掙扎間,衣袖被扯上去一截,露出小臂內側猙獰的傷痕。新鮮的掐痕疊加在舊的傷疤上,幾處燙傷已經結痂,最觸目驚心的是五個半月形的指甲印,深得幾乎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