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媽。”
傅承在一旁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他比母親更冷靜,也更清楚現實的殘酷。
他開口道:“媽,您先別激動。”
“汀州,你的心情我們能理解,報恩是應該的。但是,婚姻不是兒戲,更不是單純的報恩。”
“你和這位海珠小姐,成長環境、教育背景、生活閱歷都天差地別。你確定你們真的合適嗎?這樣的婚姻,對你們雙方,可能都是一種折磨。”
顧汀州看向哥哥,眼神依舊堅定:“哥,我明白你的顧慮。”
“但我很清楚,我要娶她,不僅僅是為了報恩。這三年,是她讓我活了下來,不僅僅是身體,還有精神。”
“我們之間有情分,有依賴。或許,現在還沒有你們理解的勢均力敵的愛情,但我想和她一起構建未來。至于差距……我可以教她,幫她適應。”
“幫她適應?”傅承的語氣,冷靜得近乎冷酷,“你知道上流社會的圈子是什么樣的嗎?你知道那些名媛闊太會用什么樣的眼光看她嗎?”
“你知道她需要學習多少東西,才能勉強不被人在背后嘲笑是‘漁女’嗎?阿州,這不是光有決心就可以的。你會讓她陷入非常艱難的境地,這會害了她。”
“我會保護她的,她如果融入不了豪門權,那我會陪她一起隱姓埋名,去過普通平凡的生活。”顧汀州毫不猶豫。
“任何嘲笑和刁難,我都會替她擋下。至于學習,我們可以慢慢來。”
“你……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是失去了記憶,所以,才會對她產生了感情。萬一有一天你恢復了記憶,你想起你曾經的愛人……”傅承皺眉,試圖勸他冷靜。
他雖然和弟弟好幾年沒有見過面。
但他知道,弟弟之前在英國留學時很喜歡一個女孩兒。
他為了那個女孩兒,甚至連命都不要了。
弟弟現在失去了記憶,只是暫時忘記了那個女孩。
等有一天他恢復記憶。
等有一天他想起那個女孩。
他還能坦然接受海珠嗎?還會繼續愛她嗎?
傅承不是瞧不起海珠,他是害怕到時候弟弟想起他的心上人,從而傷害到這個淳樸的姑娘。
“夠了,阿承。”顧母立即打斷了長子的話。
她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州兒說得對,沒有海珠姑娘,就沒有他的今天。”
“我們顧家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既然州兒堅持,那……那就這么定了吧。”
她看向顧汀州,眼神復雜,帶著疲憊和一絲認命:“婚禮可以辦,但不能草率。”
“我們顧家娶媳婦,必須風風光光,該有的規矩和排場,一樣都不能少。在這之前,海珠要辦理好合法的身份證,還需要學習豪門的基本禮儀、規矩,甚至是一些基本的文化知識。”
“我會請最好的老師來教她,等她學會了這些,在舉辦婚禮,也不至于會太失顧家的體面。這一點,你不能反對。”
這是顧母的底線。
也是她對即將進入顧家的兒媳,最基本的要求和……改造。
當然了…
兒子娶一個無依無靠的打漁女,也沒什么不好。
起碼,比起湯喬允,她還是更愿意兒子和海珠在一起。
兒子和湯喬允在一起時,簡直走火入魔,六親不認。為了那個死妖精,他真的是連命都不要。
幾次三番,差點丟了命。
所以,他現在忘了湯喬允。對顧母來說,簡直是喜大普奔,普天同慶。
顧汀州聽了,知道這已是母親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他點了點頭:“好,我聽媽的。謝謝媽。”
傅承見母親已經拍板,也不再堅持,只是淡淡道:“既然決定了,我會安排人開始籌備。至于海珠小姐的身份和戶籍問題,我會盡快處理妥當。”
顧汀州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哥。”
……
樓上的客房里。
海珠完全不知道樓下為了她進行了一場怎樣的交鋒。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柔軟得能把她陷進去的床沿,不敢亂動。
房間里彌漫著一種好聞的淡淡的香氣,和她身上殘留的魚腥味形成了可悲的對比。
她站起身。
小心翼翼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透過玻璃窗,樓下是個很大很大的花園。
花園修裁的像工藝品,每一處都精致到了極點。花園里更有數不清的奇花異草,好看的像仙境。
還有遠處,偌大的游泳池,鏡子一樣會反光。
這一切,都像做夢一樣夢幻。
“天吶……海潮居然……居然這么富有。”
“叩叩叩!”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海珠嚇了一跳,緊張地應道:“請……請進。”
門被推開。
不是顧汀州,而是一位穿著得體制服、面容和藹的中年女傭。
“海珠小姐,太太吩咐,請您先去浴室沐浴更衣。晚餐前,需要保持整潔。”女傭的語氣恭敬,眼神十分親和。
海珠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敏感地意識到了什么,窘迫地點點頭:“好……好的。”
“請跟我來。”
“哦好。”
她跟著女傭走進一處,比她和爺爺的漁船還要大的浴室。
看著光潔如新的浴缸和那些琳瑯滿目的洗浴用品,手足無措。
女傭簡單地告訴她哪些是洗發水,哪些是沐浴露。
便退了出去,關上門前留下一句:“請您盡快,太太不喜歡等人。”
海珠站在偌大的浴室里。
看著鏡子里那個穿著土氣紅布衣服。
頭發被海風吹得毛毛躁躁,皮膚黝黑粗糙。再對比這個極致奢華的環境,一種巨大的自卑和孤獨感瞬間將她淹沒。
她擰開熱水。
水汽氤氳中,眼淚混著熱水一起流下。
她知道。
從她踏上游艇,走進這個家門開始。
她就不再是那個簡單的漁女海珠了。
她是顧汀州的未婚妻,是即將踏入豪門的“顧太太”。
這條路上布滿荊棘。
而她,除了身邊那個男人模糊的承諾和心底那份不肯熄滅的愛火,一無所有。
她用力地擦洗著身體。
仿佛想要洗掉過去所有的痕跡,洗掉那身怎么洗似乎都還在的魚腥味,也洗掉內心不斷涌上的恐懼和迷茫。
未來的路,她必須鼓起所有的勇氣,一步一步走下去。
……
樓下短暫的談話結束后。
顧汀州心情復雜地回到樓上。
他推開客房的門。
海珠已經洗浴完畢,換上了衣帽間里準備的一條素雅連衣裙。
濕漉漉的頭發披在肩上,洗去風霜的臉龐顯得清秀了許多。
但那雙大眼睛里的不安和怯懦,卻比之前更加明顯。
她拘謹地站在房間中央。
像一株誤入溫室的幼苗,與環境格格不入。
“洗好了?”顧汀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自然。
海珠點點頭,小聲說:“嗯,這里的洗澡水好香……還有那個叫沐浴露的東西,一搓就有好多泡泡。”
她天真又樸素的語,讓顧汀州心頭一軟。同時,也更清晰地感受到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鴻溝。
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
發現她的指尖因為長時間泡水而有些發皺,掌心粗糙的薄繭依舊清晰。
“海珠,坐下來。”他引她在沙發上坐下,語氣認真起來,“剛才,我和我媽、我哥談過了我們的婚事。”
海珠聽了,立刻緊張地看著他,手指下意識地攥緊了裙擺。
“他們是不是不同意?”
“不,他們同意我們結婚。”
海珠的眼睛瞬間亮了一下,“真的嗎?”
顧汀州微笑的點點頭,“當然啦,我怎么會騙你呢?”
“但是,有兩個條件。”顧汀州看著她的眼睛,坦誠相告,“第一,你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我哥哥會以顧家的名義,特事特辦,盡快為你辦理好身份證和護照。”
“這是最基本的,沒有合法身份,我們無法登記結婚。”
“嗯好。”海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身份,對她這樣在海上漂泊,如同無根浮萍的難民來說。
是遙不可及的東西。
也是她內心深處自卑的根源之一。
“第二。”顧汀州頓了頓,聲音放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鄭重,“在婚禮之前,你需要留在家里,學習一些……基本的規矩和禮儀。我媽會請最好的老師來教你,這也是為你好,方便你以后和別人社交。”
海珠聽了,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顫抖:“規矩……禮儀?我……我很笨的,我可能學不會……”
她想到了顧母那看似溫和卻帶著距離的眼神,想到了傅承那銳利的審視。
想到了這個家里隨隨便便一個司機和傭人,舉止都是那么優雅高貴。
學習這些。
對她來說,比在風浪里打魚還要艱難千百倍。
“別怕,你可以的。”顧汀州握緊她的手,給她打氣。
“不是為了討好誰,而是為了讓你以后在這個環境里能更自在一些。我會陪你一起學,嗯?”
他的鼓勵讓海珠稍微安心了一點,但內心的壓力卻絲毫未減。
“好,我會好好學習的。”
她知道,這不是學不學得會的問題。
而是她必須學會,必須通過“考核”,才有資格真正成為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