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雨眠只是看了一眼小姑娘,便知道了陸懷玉為何如此矛盾。
她將萱萱遞給三姨,然后將門關上。
萱萱出去的那一刻,陸懷玉抖動的手似乎穩了一些,她甚至還聽到了陸懷玉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萱萱長得,越來越像夏然了。”
陸懷玉神色一滯,低著頭輕笑一下。
“嫂子,你還是那么犀利,這個家好久都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除了你,我可能這輩子都聽不到這個名字。”
喬雨眠坐下,沒有刻意回避,而是跟陸懷玉聊起這件事。
“時間過得真快啊,三年前你還叉著腰,叫著我的名字。”
“你那時候還說,我配不上你哥,你永遠不會跟我叫嫂子。”
陸懷玉紅了眼圈,噗嗤一聲笑了。
“你還跟我計較這個,人總是會長大的。”
喬雨眠想去拉陸懷玉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陸懷玉反應過來急忙道歉。
“對不起嫂子,我不是……我……我臟,你別碰我。”
喬雨眠收回手。
“懷玉,我上了大學之后,知道了一個國外傳來的知識。”
“國外的學者研究發現,人的身體是不斷代謝的,舊的頭發掉下,會長出新的頭發。”
“身上的皮屑也會脫落,長出新的皮膚,這個叫做細胞的更迭。”
“大概七年左右,一個人身體,從毛發到血液,就會變成一個新人。”
“其實你的身體,無論什么部位,早已經換了新的皮膚。”
“你所謂的‘臟’,你的過去,早就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成一個新的你。”
陸懷玉好像聽過太多的勸慰,對于喬雨眠的說辭,她無動于衷。
“嫂子,我的肉體可以更替,記憶呢?什么時候記憶也可以更替。”
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看著自己的手和手臂。
“那天你看到了的,看到我的狼狽,那些惡心的痕跡遍布我的全身,黏稠和骯臟像是夢魘一樣貼在我的身上,我的臉上,我的頭發上。”
“我記得那些氣味,記得他們喘息的聲音,我每次閉上眼睛,那幾個人便陰魂不散地出現在我身邊。”
“每一天,我幾乎都在重復同一個噩夢,哪怕我已經看到他們死了,我知道他們的尸體已經燒成灰,可我還是無法釋懷。”
陸懷玉臉上露出輕蔑的笑。
“而且,萱萱的存在不斷地提醒我,我是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為夏然。”
“嫂子,最可怕的是,我要一輩子面對萱萱。”
“我要一直面對著惡魔的孩子,同時她也是我的孩子。”
“她什么都沒做錯,她在期待我愛她。”
“做錯的是我,是我不該一意孤行地生下她。”
“我當初就應該聽你的,就應該打掉她!”
“現在她也痛苦,我也痛苦,這痛苦像是沼澤,拼命將我往下拽。”
“嫂子,我馬上就要溺死了。”
喬雨眠嘆了口氣。
“懷玉,其實我不想勸慰你什么,我覺得你什么都清楚。”
“清醒著痛苦,堪比凌遲。”
“來找你之前,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但是現在我覺得你不需要安慰。”
“你需要的是換個環境。”
“離開這里吧。。”
“離開陸家。”
“離開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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