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頭,低聲說道,聲音雖輕,卻穩若磐石。
****
朱聞縱馬飛馳,風聲在耳邊呼嘯嗚咽,荒原上有薄冰凝結,一旁卻隱約有青黃潛頭,大概是微幼嫩草透出頭來——這一切被朱聞一眼瞥過,卻心慌意‘亂’地在心中‘亂’成一片,腦中只剩下一片雪白黑青的‘色’塊。
這些‘色’塊‘混’合糾結,隨后在他心中沸騰煎熬,宛如巖漿一般灼燙……
他從未感覺過如此焦躁。
單手‘操’控馬轡,韁繩在他手中越勒越緊,懷中之人卻好似越來越冷,好似他抱著的是一塊冰石。
朱聞心中一凜,摟緊了她,好似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肉’之中,以自身體溫來使她暖和。
他的手指很干燥,卻微微顫抖著。
疏真渾身都感覺發冷,仿佛自己即將溶化為水,她略微輕‘吟’了一聲,終于清醒過來。
天‘色’越發寥淡,即將拂曉,諸天星辰都即將隱沒,荒原之上,除去風聲,萬籟俱默。
“你要去居延……?”
疏真的聲音很低,血的味道甜而苦澀,在兩人呼吸之間氤氳。
“你好好休息,先別說話。”
朱聞輕聲道,半明半暗間,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覺得奔馳越急,耳邊風聲越大。
“好好休息……我覺得,我已經不用了。”
疏真輕聲道,這一句對正在策馬急奔的朱聞來說,卻好似最殘忍的讖,讓他渾身都為之痙攣。
“你不要胡思‘亂’想!”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不要再為我奔‘波’了,我已經……”
持續的咳嗽聲響起,朵朵血‘花’飛濺在絹衣上,疏真以全身的力氣,拉住朱聞的衣襟,再無半點遲疑的,深深的,將臉埋在其中。
“居延就在前方,那里有資深軍醫在,你受的只是小傷——”
柔軟的手指伸到他‘唇’邊,按這了他‘欲’說的急語,疏真喘息著,卻仍淡淡笑了,“我大限已到,一切都已經晚了。”
朱聞哽住了,再無法說出半句。
疏真埋在他懷中,只覺得熱力透過衣衫,源源而來,自己渾身的冰冷都仿佛被暖水包圍著,她費力的啟‘唇’,低喃道:“能夠在你懷里度過這最后的時光,我很歡喜……”
“我這一生,起落顛沛,實在是難以說……”
她說著,‘唇’邊溢出了血,朱聞勒住了馬,皮條卻深深陷入了掌骨之間,連皮開‘肉’綻也渾然不覺。
“這一路走來,多大的罪也受過,多大的福分尊榮也享過……別人欠我的,我欠別人的,只有到黃泉之下才能算個清楚了。”
“但我最后的遺憾,卻是、卻是……無法回應你這一片心!”
“是我……辜負了你……對不住。”
...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