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聞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此親手擲下燃燒的炭條了,耳邊被油灼燒的痛楚慘號聲已經聽得麻木,再不能有絲毫動容。
日光投‘射’在他肩背之上,汗水隨著甲衣落下,風中的箭頭讓人閃不勝閃,他身上掛了幾處輕彩,卻根本不肯下城墻。
天‘色’在他眼中幾乎燦爛又逐漸黯淡,雙手與雙眼幾乎已經不屬于自己,在他身邊活躍著的,同樣投擲下火炭的卻是大都是民間健漢。
有將士們數次前來請纓,他卻拒絕了,一句“你們還有更大的用途”,讓他們‘激’動得虎目含淚,終究退了下去。
直到天邊晚霞淡點,他這才歇了下手。
城下狄人的攻勢仍在繼續,但那般疾快兇狠的氣勢卻已經不再有了。
他們也終不是鋼鐵之軀,久攻不下的沮喪,好似籠罩了全營。
終究到了這一步了嗎……
朱聞凝視著遠方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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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營帳中也有人在凝視著模糊的城頭人影子。
終究到了這一步了嗎……
金禪心下暗嘆,回頭看了一眼幾案上又摧的加急軍報,眼中閃過復雜之光——
再不能在此延誤時間了!
攻城與居延,在他心中終究有了正常的衡量,他不甘的咬了咬干澀‘唇’角,深吸一口氣,終于決定將這股怨忿暫且放下,先去增援居延。
居延的朝廷守軍,暫且由蕭策統領……
蕭策……
這個名字在他舌前輕吐,卻帶來非同一般的詭譎蠱‘惑’。
朝廷柱石,天下名將。
若是他有朝一日,隕落在此,該是怎樣的驚濤駭‘浪’?!
若是居延這一要地再落入自己手中……
這樣的‘誘’‘惑’,簡直想一想就讓人心血‘激’‘蕩’!
這樣的機會,他會甘心放過嗎?
金禪搖了搖頭,他想起那道‘玉’印所調,不多不少的五萬人馬,再想起石秀那永遠得體的笑容,覺得心中一定——這兩個人都想要你死,蕭策,你還活得下去么?
這一番權衡后,他眼中的光芒化為決絕,最后之令終于出口——
“傳令,停止攻城!全軍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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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下降,四野景‘色’在風聲與撕殺中逐漸黯淡下來。朱聞只覺得雙臂簡直已經不屬于自己,再也抬不起半點。
就在這刻,以遠處營帳為中心,仿佛有一陣無聲的漣漪傳來,令旗揮舞之后,號角低沉,卻透著不同尋常的訊息。
漣漪逐漸化為怒濤,洶涌而來,攻城之兵漸漸停了下來。
最后一道云梯被xian翻在地,卻無人留心去看,眾人仔細觀看著,卻見狄人如‘潮’水一般,緩緩后撤。
“狄人退兵了!”
這一聲突兀而來,卻都發自大家心中,夜‘色’逐漸籠罩了城頭,眾人歡呼雷動,卻都覺得身心疲憊,松懈之下,竟是懶洋洋再‘抽’不出一絲力氣。
“終于退兵了!”
“這簡直象是在做夢……!”
無數人喜極而泣,兵器落地的清脆響聲此起彼伏。
眾人‘精’疲力竭的就地癱倒,鐵甲被剝下朝天空擲去,夜風吹得人臉刺疼,很多人卻不管不顧的昏昏‘欲’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