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一點,白啟云反而更加平靜。
他不再繞圈子,將目光重新投向依舊站在桌旁,試圖維持鎮定表情的女服務員,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回蕩在突然變得異常安靜的酒吧里:
“方才街上的那場‘煙火’,很是精彩。幾位行動迅捷,配合默契,令人印象深刻。”
話音落下的瞬間,酒吧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女服務員臉上的最后一絲血色褪去,她放在身側的手無聲地攥緊了裙擺。
在她身后,那個一直在擦拭酒杯的壯實老板猛地抬起了頭,眼神如同刀刃一般鋒利,之前的渾濁麻木一掃而空。
遠處那個年輕的男侍應也直起了腰,手悄然摸向了后腰可能藏匿武器的地方。
更明顯的是那些“客人”們。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沒有人說話,但他們動作默契地移動著位置,看似隨意,卻已然封堵住了通往酒吧大門的主要路徑,也將白啟云可能突圍的其他方向納入控制范圍。
女服務員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嘴角扯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客人……您在說什么?什么煙火?我們只是本分的生意人,聽不懂您的意思。”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眼神卻緊緊盯著白啟云,同時,她背在身后的手,極其輕微地對著同伴們做了一個“穩住”的手勢。
白啟云仿佛對周圍驟然升級的緊張態勢毫無所覺,也對那些堵在門口眼神不善的“客人”視而不見。
他再次端起了那杯劣質的黑麥酒,又慢條斯理地品嘗了一口,眉頭因那強烈的酸澀而幾不可察地微蹙一下,隨即舒展開來,仿佛只是在品味一杯值得細酌的佳釀。
他的從容與周遭的肅殺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這種反常的平靜,反而讓包圍他的人們更加驚疑不定,不敢貿然行動。
女服務員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眼角露出一絲凝重。
她與吧臺后的壯漢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決絕。據點暴露的風險太大,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是控制住這個神秘來客,還是……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不再偽裝那謙卑的服務員姿態,挺直了脊背,拉開白啟云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她的目光銳利,試圖從白啟云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中讀出些什么,但一無所獲。
這種深不見底的從容,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閣下究竟是誰?有何目的?”
白啟云將她的緊張看在眼里。
他放下酒杯,雙手攤開放在桌面上,示意自己并無武器,也無意沖突。
“我說過,我來自風墻之外,”
他重復道,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來此,目的很簡單,只是為了交易,可以跟‘任何人’交易,無論是高塔上那位,還是你們。”
“交易?”女反抗軍眉頭緊蹙,疑惑更深,“我們有什么東西值得您這樣的……外來者交易?而且,您也說了,您可以和‘任何人’交易,包括那位高塔上的孤王。”
她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諷刺和警惕,顯然不相信一個能見到烈風之王的人,會真心與他們這些地下反抗者做交易。
“價值,取決于需求。”
白啟云不以為意,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輕輕放在木桌上。
那是一塊拳頭大小、表面布滿了坑洼的石頭,顏色深邃。
它靜靜地躺在那里,卻仿佛帶著某種沉重質感。
“隕石?”
女反抗軍瞳孔微縮,下意識地低呼出聲。她身后的同伴們也明顯騷動起來,看向那塊石頭的目光充滿了驚異。
“看來你們認得此物。”
白啟云捕捉到了他們瞬間的反應,心中篤定。
他進入這間酒吧時張開的感知,除了追蹤那火元素痕跡,更清晰地捕捉到了幾縷與這塊隕石碎片同源的奇異波動,正是從這幾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他們一定接觸過,甚至可能擁有類似的物品。
“我需要這種東西,”白啟云指向桌上的隕石,“越多越好。作為交換的代價……”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眼前的女人,以及她身后那些屏息凝神的反抗軍成員,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可以替你們,前往那座高塔,去見一見那位統治著蒙德的孤王。”
話音落下,酒吧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震住了。
去見高塔孤王?
那無異于直面風暴的核心,是九死一生的瘋狂行為。
這個人竟然將其作為一種“交易代價”輕描淡寫地提了出來?
他到底是狂妄無知,還是真的擁有他們所無法想象的底氣?
女反抗軍死死地盯著白啟云,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虛張聲勢,但最終只看到一片深潭般的平靜。
她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如果……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呢?
如果他們手中那些不知用途、只是隱約感覺不凡的“石頭碎片”,真的能換來一個直接面對那個暴君的機會……哪怕只是傳遞信息,或者探查虛實……
風險和機遇在她腦中瘋狂交戰。
她回頭,看向她的同伴們,從他們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懷疑。
酒吧內的空氣,仿佛被無形的手攥緊,緊張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少頃,白啟云指尖輕輕敲擊著粗糙的木桌面,發出規律的叩響,打破了酒館內幾乎凝固的寂靜。
他看著眼前的人們,知道僅憑“面見孤王”的承諾還不足以讓他們下定決心。
這些在高壓下掙扎求生的人們,早已學會了不輕易相信任何超出認知的事物。
他需要給這些人一個更實際的籌碼。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