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嚴相國眼神一聚,不及仆從有動作,便立即打起車簾快步而出。
令其入府一見,是申屠夫人的決定。
年少時存下的心意總是過于鮮亮,這明亮顏色很難完全褪去,又因失而復得,便更添了幾分固執。若是真能見上一面,親眼看清想象與現實的差距,或許也就死心了,不必再這樣長久惦念。
但只是一見,而非相見,申屠夫人不敢讓女兒的情緒有太大波動起伏,更不想在對方眼中看到任何會損傷女兒自尊的反應。
馮珠的居院后門推開,連接的是一座園子,園中有一水榭,水中養魚植荷,水榭亭四面垂著竹簾輕紗。
每當夏日時,馮珠最喜在水邊乘涼看書,這座亭子是她最常來的地方。
此刻水榭內未曾點燈,竹簾卷起,亭中人僅隔著一層如云似霧般的輕紗,見到了那道分別了十余年的人影。
那人影極為纖細,即便系著狐裘也難掩瘦弱,侍女扶著她走得很慢,卻依然可見她有一條腿行走有異。
縱隔著這一層云霧,亦可見那張臉已不復青春,華燈映照下,她的面容是斑駁滄桑的,整個人猶如水榭下的一支冬荷,脆弱干枯,只剩一截荷莖還在支撐著,仿佛下一刻便會折斷垂墜寒水之中。
那張斑駁面容上的神態,卻是截然相反的怔怔天真迷茫,她在探首往亭中的方向看,試著問:“阿母,誰在亭內?”
這聲音怯怯,雖疑惑卻不敢擅自上前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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