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離攔江之戰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期待已久的江湖人士情緒沸騰起來人人翹等待著這一戰的結果。
從來沒有一場決斗如此今人矚目談論不休。
好事者紛紛眾集在離攔江島最近洞庭北岸的大鎮臨湖市希望能有機會一睹兩人風采。
全國大小賭場更開出盤口接受誰勝誰敗的賭注。
怒蛟幫則再三申明:由八月十日開始不準有任何船艇進入攔江島五十里范圍之內只有浪龐兩人例外。
這做法與當年傳鷹和蒙赤行決戰時蒙王下令封鎖長街異曲同功更添加了攔江一戰的神秘色彩。
從來沒有一場決斗教人如此關心急欲得知勝負的結果。
允數月來屢次命人攻打黃州府均給義軍擊退。怒蛟幫雖不長于6戰但因有直破天、帥念祖和陳渲三人主持大局允的主力又用于對付燕王。兵力分散下一時奈何不了義軍。
怒蛟島回復舊觀幫眾眷屬全回島定居浪翻云則偕憐秀秀留在小怒蛟每日彈箏喝酒一點不把快來臨的決戰放在心上。
這天韓柏等回到武昌的別府安頓好各個夫人待諸事妥當后已是三日后的事范韓兩人才有空去小怒蛟探訪浪翻云。
憐秀秀因有多月身孕不便招呼客人打過招呼后回內室去了。
浪翻云仍是那副閑逸灑脫的樣子只是眼神更是深遂不可測度一舉一動均有種乎塵俗的然意態。
花朵兒奉上酒肴后退出廳外剩下三人把盞對酌。
浪翻云早到了辟谷的境界只喝酒不動箸。
閑聊幾句后韓柏說了到慈航靜齋的經過。
浪翻云傾耳細聽罷動容道:“夢瑤本是斷了七情六欲的修真之士但為了師門使命故拋開一切規條法則投入欲海情網中其中困難兇險實不足為外人道一個不好就會舟覆人陷永遠沉淪。只有她的定力慧心才能于最關鍵時刻脫出羅網教人佩服。”
范良極擔心地道:“但若偶一不慎修死關者將全身精血爆裂而亡教人怎放得心下。”
韓柏凄然長嘆!自靜齋回來后他從未有一天真正開懷過對著諸位嬌妻時只是強顏歡笑。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大道至簡至易無論千變萬化都是殊途同歸。佛道兩門最后不外返本歸原尋真見性。劍心通明乃慈航劍典的最高境界一旦大成絕不會再次迷失。當日夢瑤受不了魔種的誘惑皆因尚看不破師徒之倩仍未能臻至大成之境。故初時對小柏如避蛇但現在道功已成所以反不怕表達愛意。至于死的的兇險算得了什么任何修天道的人都義無反頗甘之如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于死地才有重生的機會。”ъiqiku.
韓柏的心舒服了點道:“那靳冰云是否精神有點問題呢?”
浪翻云啞然失笑道:“切勿胡思亂想靳冰云能被靜庵選為傳人。姿質應不下于夢瑤。況又身兼魔師宮和慈航靜齋兩家真傳怎會如此不濟。不過她究竟處于何種禪境道界則非我們這些旁人能夠明白的了。”
韓柏道:“可是我初遇到她時她確處在非常失意低沉的狀態里回靜齋后又遇上靜庵的仙逝。恐怕……”
范良極徐徐呼出一口香草。點頭道:“我倒同意老浪的說法以靜庵出神入化的功力難道不可以多延幾年壽命嗎?尤其她修的是僅次于死關的撒手法應該可控制何時仙游。她故意讓自己最關切的徒弟目睹她的遺骸其中必有深意極具禪機。”
浪翻云聽到靜庵的名字時眼中露出莫名的傷感之色神情木然片晌才接口道:“范兄說得好靳冰云的失意落漠。皆因她愛上了龐斑。后來龐斑脫一切立地頓悟由魔人道。她也由苦戀中解放了出來才有毅然返回靜齋之舉。她的赤足正代表著放下一切進入忘情的禪境絕不是神智出了問題。”
范良極道:“老浪你和靜庵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浪翻云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淡淡道:“每個生命都是一段感人的故事。代表著人在這苦海無邊的俗世間苦中作樂的努力。在大多數時間里我們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夢幻般地不真實。只有在某一剎那我們受到某種事物的引和刺激精神才能突然提升粉碎了那夢幻的感覺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眼前的一切再次“真”了起來成為畢生難忘的片段亦使生命生出了意義。”接著沉沉一嘆道:“靜庵三次紓尊降貴來見我浪翻云使我生命里多添了三段難忘的經歷浪某真是感激零涕。范兄苦苦追問不外是想知我是否愛上了靜庵。又或靜庵是否愛上了我。這樣的答案。范兄滿意了嗎?”
范良極聽著他這番放人深思的說話和語里間傷感之意沉默下來不再追纏。
韓柏卻給他的說話挑開了情懷輕輕道:“自從看到夢瑤在我眼前來了又去了我忽然對所有人世間你爭我奪的事感到無比厭惡那都是全無意義的事情。像靳冰云在聽雨亭寫字藉字通禪憑書入道使生命融和于天地萬物那才是真正把握到生命掌握到了這一刻的真諦。”
范良極出奇溫和地道:“你既能有此體會應為夢瑤進入死關而欣慰為何每當獨自一人又或對著我時都苦喪著臉不怕令夢瑤失望嗎?”
斡柏雙目立即濕了起來嘆道:“無論她是成仙成佛對我這凡人來說。總是死了再不會回來仙蹤不再。你這些天不也是郁郁不樂嗎?連吵架的興趣都失去了。”
浪翻云微一揮手廳內燈火全滅但由左側窗臺透人的月色卻逐漸增凝現出廳內的家具和三人的黑影。
一片令人感觸橫生的清寧恬靜。
人和物失去了平時的質感和霸氣與黑暗融合為一三人各自默思分享著這帶著淡淡哀愁的平和時光。
浪翻云摸著酒杯想起那三個美麗的經驗中第一個片段開始時的情景。
一個月后他才遇上紀惜惜。
那時他對男女之情非常淡泊最愛游山玩水連續登上了五個名山在一個美麗的午后他由黃山下來時偶然覺山腳處有個青翠縈環的古老縣城游興大朝城中走去。
他沿著山溪縱目看著這由粉墻黑瓦的房舍與黃綠相間的阡陌田園綜合組成的景物仿似一幅延綿不斷的山水書卷。
縣城入口處有兩行龐然古楓聳立著際此深秋時節紅葉似火環蔭山村令人更是目眩神迷沉醉不已。
但浪翻云卻升起丁一股解不開的悲戚凄涼之意!
每當他見到美麗的楓樹時他總有這種感覺!
紅葉那種不應屬于人間的美麗是一種凄哀傷的美麗挑動著他深藏著某種難以排遣的情懷。
生命究竟是什么一回事?自二十五歲劍道有成以來他不斷地思索這問題不斷去品嘗和經驗生命。也曾和凌戰天荒唐過好一陣子最后仍是一無所得。
近年轉為游山玩水雖是神舒意暢但總仍若有所失心無所歸。
這刻目睹楓林燦爛哀的美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心中升起一種無以名之的曼妙感覺。
一把溫柔嫻雅的女聲在背后響起道:“浪翻云你為何望楓林而興嘆?”
浪翻云沒有回頭。淡淡道:“身無彩鳳雙飛翼小有靈犀一點通!是否靜庵齋主法駕親臨?”
靜庵的聲音毫不掩飾地透出欣悅之意歡喜地道:“早知瞞不過你的了!”
浪翻云倏地轉身腦際立時轟然一震。
他從未見過這么風華絕代容姿優雅至無以復加的清逸美女。
最令人動容是她在那種婷婷身長玉立弱質纖纖中透出無比堅強的氣質。
一襲男裝青衣長衫頭文士髻溫文爾雅。
清澈的眸子閃動著深不可測的智能和光芒像每刻都在向你傾訴著某種難以喻的玄機。
浪翻云深吸一口氣道:“齋主是否特意來找浪某人?”
靜庵那不食人間煙火的芳容綻出一抹笑意帶點俏皮地道:“可以這么說也可以不這么說。先要試你是否有那種本領現在浪兄過關了。”
浪翻云一呆道:“過關?”
靜庵那對像會說話的眼睛忽地射出銳利的光芒與他深深對視了頃刻后充滿線條美的典雅臉龐泛起了動人心魄的奇異光輝。略一點頭道:“相請不若偶遇雖說這是著了跡的偶遇仍請浪兄賞臉讓靜庵作個小東道。我早探得這里有閑清幽的小茶店茶香水滑浪兄萬勿拒絕。”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齋主紓尊降貴浪某怎會不識抬舉請!”
靜庵領路前行浪翻云連忙跟著。她停下腳步讓對方趕上來后才并肩舉步指著左方一處古木參天形狀奇特的山崗道:“浪兄看這山南前臨碧流像不像一只正在俯頭飲水。橫臥于綠水青山間的大水牛?”
浪翻云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