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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第 61 章

                盛京城是多雨的城,一年四季大雨小雨不斷,雨一多,水也多了起來,梁淮河慢悠悠地往上漲,于是令人想到了另外一個詞,漂泊。賀陵病了連月,今夜恢復了些精神,他讓老仆陸豐將竹簾打上去,北方有高樓,隱隱約約見明月,后院的回塘中棲了六七只躲雨的野鳧雁,不時地抖兩下。

                “這是北方來的野雁,飛了好幾萬里路,過兩日又該回去了。”賀陵平時不茍笑,很少有溫情的時刻,今夜卻難得流露出些許慈愛,他打量著水塘中那幾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灰色野雁,“關山難越,風雨又多,這兩扇薄薄的翅膀,要辛苦地飛上好些日子了。”m.biqikμ.nět

                賀陵出身舊北州八姓之一的清河賀氏,如今賀氏已經沒有了余脈,曾經煊赫無比的大家族只剩下他一個人,老來病多了起來,偶爾起了思鄉之念,回過神來卻想到北方的家園早已荒廢淪陷,家人也全都過世多年,一個人在天地間活著,一回首發現無跡可尋,無處可往,抬頭望見明月,又聯想到平生相遇相知的好友也都已離世,自覺惘然。

                這一場大病確實讓他生出許多往日沒有的思緒。陸豐怕他著涼,想上前將窗戶關小些,卻被他制止了,他臥在躺椅上打量著那群濕漉漉的野雁,“回去的路途雖然遙遠,但成群結隊的,一路上也不會感到孤單了。”

                陸豐問:“老大人想去北方嗎?”

                賀陵搖了下頭,“盛京是個好地方,要論風流宜居,沒有哪座城比得上老皇都,街上那些花衣少年,一個個器宇軒昂,這些年輕人便是走馬斗鷹,也看得人心生歡喜,能夠終老在此,是一種福分。而北方,北方太遠了,苦寒之地,也沒有什么人,年紀大了便去不了了。”

                在陸豐還在理解這段話中的矛盾時,賀陵道:“山高水深,不能逾越,有的地方,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陸豐有些似懂非懂,他跟了賀陵大半輩子,名為主仆,實為親人,年輕時的賀陵是真正的裘馬少年,才高八斗,傲視群雄,憑借才華與氣質令整個東南為之傾倒,那少年的眼神如炬銳不可當,只要見過就不能夠忘記。中年時,性情剛烈的賀陵看不慣南朝士族的虛偽,果斷辭官歸隱,在鄉下編書,柵欄外擋過無數的公侯,他也從沒有多看一眼。

                在陸豐的眼中,賀陵這一輩子從沒有徘徊猶豫的時刻,更遑論是退縮了,年少時一人敢孤身深入北國腹地,在漢陵寫下十二門人賦,風雨來時鬼神同泣,他若是想去哪里,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攔他。

                高山再高,人可以攀;溪水再深,舟可以渡。

                瘦弱的野雁知道往北方飛去,千萬里的路途不過朝與暮,而心心念念北方的賀陵卻選擇留在了盛京,此地再好,卻終究不是游子的故鄉,他留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陸豐想了會兒,忽然間明白過來了,賀陵話中所說的北方并非是梁朝的北地,他說的是更遙遠的那塊戰亂之地,是那片好幾代賀家人從沒有踏足過、卻始終魂牽夢縈的漢室故土,那是真正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了。

                高山可攀,溪水可渡,故國不可思。

                春去秋來,寫出“提攜寶劍、故國神往”的少年也已慢慢地老了。

                陸豐不再說話,燈影下,主仆兩人的影子倒映在軒窗前,煮好的藥散出沉沉的香味,長夜雨聲淅瀝,池塘水深深淺淺,不知覺大半個晚上便過去了。

                賀陵看著那些小小的野雁,“說起來有好些日子沒見到李稚了。”

                陸豐聽他忽然提起李稚,神色微微變化,低聲道:“他是有些日子沒來了。”

                賀陵道:“這孩子文靜不愛講話,平時不容易注意到他,這好些日子見不到,心里頭卻意外有點惦念。”

                陸豐想到了知道這陣子外面發生的事情,心中微微一沉,賀陵在家靜養,眾人怕他病中受氣,都瞞著他這些消息,“老大人是想他了?”

                “忽然想到他了。”

                陸豐斟酌著問道:“老大人是想要將他喊過來?”

                賀陵聞聲笑道:“這便算了,這一身的病氣,徒教他們擔心,何況待在一塊也沒話好說。話說前兩日謝府送來兩箱供以病中消遣的古書,我記得其中有先漢八子的賦集,他很喜歡杜庾寫的文章,你專把那兩套收拾好給他送過去。”

                陸豐看了賀陵一眼,“是。”

                陸豐道:“老大人對李稚很上心。”

                賀陵一聊起自己的學生總是心情頗好,“說起來也奇怪,李稚那孩子并非我教過的學生中才華最出眾的,性格也不是最討喜,和我的脾性更是相去甚遠,可偏就這孩子,給我一種親近的感覺,倒真像是自己的孩子。”

                陸豐道:“老大人對教的每一名學生都這么說,他們全都是您的好孩子。”

                賀陵笑了,嘆道:“李稚這孩子確實是我教過的學生中最令人省心的一個了,以前收個學生,每天耳提面命不厭其煩,什么都為他準備好,只有李稚,我年紀真的大了,確實也心力不足,沒有為他操過什么心,好在還有謝珩幫著照拂,過兩年我走了以后,他留在謝府,我也放心,實話說我對那孩子倒不是很擔心,別看他年紀小,他比常人要懂事,很聰明,識分寸,將來的日子不會差的。”

                陸豐應和了一聲。

                賀陵道:“照理說對學生應該一視同仁,他喊我一聲老師,我徒擔了個虛名,也沒有什么東西好留給他的,他喜歡讀書,等我百年之后,你便將我所有的藏書都拿去送給他,另有我寫的那些集注策論,也一并送去,將來他興許能夠用得上。”那道聲音很平淡,生老病死是常態,已經到了這個歲數,考慮身后事也是理所應當,愛功名的就去建功立業,超凡脫俗的去當隱士,喜歡讀書便繼承他的藏書,這樣分配再公平不過。

                陸豐點頭,“我記住了。”

                屋檐外,李稚站在門口默不作聲,一旁的賀家老仆看了看他。老仆今夜出門原是為賀陵取藥,無意間卻在巷子口看見李稚將藥材遞給國子學的小吏,他這才意識到原來前些日子國子學送來的名貴藥材是李稚托人轉送的,他出聲喊住了他,李稚原是想走,可老仆卻說,賀陵想要見見他,又說賀陵這些日子在家靜養,并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李稚這才停下腳步,跟著他進了賀府。

                老仆看著面色不定的李稚,李稚最終也沒有往前走,他忽然轉身離開了,老仆張口輕喊了一聲,卻沒有能喊住他。

                李稚走出了賀府,檐下燭光披落,將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照的燦然,他頭也沒回地走進了巷子,黑暗中只聽得見自己的腳步聲,一直過了很久,他才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雨霧模糊了他的身影,也將前路隱去,他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也永遠不能夠回頭,他只能夠一直往前走。賀陵是最好的老師,他卻不是好的學生,注定要辜負了這份期待。

                可李稚心中仍是無比慶幸曾經遇到過他,沒有見過老師,此生不能說見過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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