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薛月樓和錢氏,努力地活絡著場面,時不時的布菜斟酒,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家常。
薛慶修偶爾也插上幾句,多是說些京營里的趣事,不敢提半句朝堂。
薛月娥則是見縫插針地奉承,夸薛綏氣度非凡,夸陛下英明神武,話里話外都透著打聽魏王消息的意思。
“娘娘,今日您回府來,本是高興事,容妹妹說句掃興的。”
薛月娥剛開口,便聽見薛慶治的咳嗽聲。
“掃興便別說了——”
薛月娥怯怯地瞥一眼父親,仍是按捺不住。
“娘娘,妹妹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她拿帕子輕輕摁著眼角,“魏王他……他從前是荒唐了些,得罪了陛下和娘娘,但他也就是個貪圖享樂的主兒,沒什么腦子和心思……如今被圈禁在宗正寺,死活不知,家里沒了頂梁柱,后宅里那些個妾室通房,日日哭鬧爭吵,幾個孩子也鬧得雞飛狗跳……妹妹我……真是……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說著便哽咽起來,眼淚汪汪地哭訴。
薛月沉也就勢抬起頭,死死掐著掌心,臉上維持著端莊。
“六妹妹,我們姐妹一場,如今姐姐倒了這般境地,也不敢求別的。只求你看在孩子們都還小的份上,在陛下面前求求情……”
阿寧似乎聽懂了,小嘴一撇,眼淚汪汪地看向薛綏,小聲啜泣起來:“六姨母……救救爹爹……阿寧想爹爹了……”
薛綏面無表情地放下茶盞。
瓷器碰在桌上,發出清脆一響。
亭內瞬間安靜下來。
連風吹過荷葉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她目光平靜地掃過薛月娥和薛月沉,一字一句冷冽無波。
“朝廷法度,自有定數。魏王謀逆,端王逼宮,哪一條不是該誅九族的重罪?若陛下不念兄弟之情,今日你們豈能坐在這里錦衣玉食,安穩度日??知足吧。陛下登基之初已明詔天下,不搞株連,你們安分守己便罷了,還想讓我去觸這個霉頭?”
一番話說得毫不留情。
薛月娥急道:“娘娘莫怪,我們也是走投無路了。眼下也只有娘娘能在陛下跟前說得上話,求娘娘美幾句,讓陛下開恩,放過王爺吧……”
“美不了。要我開口,也沒一句中聽的。”薛綏語氣冷冽,“薛家如今是什么境地,九妹妹莫非還不清楚?好好夾起尾巴做人,尚且能保全自身,別再妄想不該想的東西。”
薛月娥被她看得一哆嗦,訕訕地閉了嘴。
薛月沉臉色發白,摟住阿寧的手收緊了些,低聲道:“是我等妄求了……娘娘恕罪。”
薛綏看著她蒼白憔悴的面容,想起昔日端王府那個端莊溫婉、處處以夫君為天的王妃,心中并無得勝的快意。
“陛下并非嗜殺之人。既然留了他們性命,便不會讓他們在里面受苦。大姐姐只需好好帶著阿寧,教養她成人,比什么都強。”
薛月沉眼中泛起水光。
改朝換代兄弟相殘的事,她聽過很多。
李肇表面上說饒李桓一命,背地里會做什么,她心里一直沒底。
如今得了薛綏的話,她心中的大石頭稍稍落下,起身朝她一福。
“多謝……娘娘。”
一頓飯就這么不咸不淡地吃完。
府里沒有了崔老太太,薛慶治又立不住,終歸少了一個主心骨,各房的人看似和睦,實則心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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