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日子不見,薛月沉消瘦了許多,穿著一身淡雅的衫裙,臉上脂粉未施,眼底揮不去的愁郁,全然沒有往日端王妃的端莊大氣……
她手里緊緊牽著阿寧,小女孩似乎也敏感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怯生生地靠著母親,不敢抬頭看人。
薛月滿也憔悴了不少。
郭四郎因牽涉蕭黨一案被罷官奪職,終日酗酒,家底都快敗光了。
她昨年底生下個女兒,不得婆家歡心,日子艱難,眉眼間早沒了從前的嬌縱,只剩惶然。
薛月娥倒是打扮得光鮮亮麗,一身玫紅的灑金裙裳,珠翠環繞,只是從前那股子掐尖好強的勁兒淡了,換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討好。
“六妹妹……”薛月娥搶先上前幾步,聲音甜得發膩,“如今該稱娘娘了。娘娘萬福金安。”
說著便欲行大禮。
薛綏沒攔,一動不動地等著她拜下。
薛月沉見狀嘴唇翕動,牽著女兒走近,朝薛綏微微屈膝,喉頭卻像被什么堵著,久久喚不出那一聲“娘娘金安”……
昔日,她們都是薛家長房風光得意的女兒。
一個嫁與端王,眼看離鳳位只一步之遙,卻跌得粉身碎骨。
一個心比天高,擠破頭嫁入魏王府續弦,如今夫君被圈禁,終日以淚洗面。
一個自以為嫁入高門,卻因夫家敗落,受盡磋磨,丟盡了臉面……
還有一個,早已香消玉殞,葬儀寒酸,沒入夫家的族譜,連個正經的牌位都沒有……
而薛六,這個曾經被她們視如草芥的棄女,反倒一步登天,站在了云端。
命運弄人,莫過于此。
薛月樓見氣氛尷尬,忙打圓場。
“都是一家子骨肉,娘娘寬厚,就別拘著虛禮了。快都入席吧,菜要涼了。”
“坐吧。”薛綏率先在主位坐下。
她讓薛月樓和銘哥兒坐在自己身側,又隨口問起銘哥兒的身子恢復情況和學業,溫笑語了一番。
等她抬眼時,見傅氏、薛月沉幾人還站在原地,便又道:“坐啊,怎么都不坐?”
眾人這才依入座,卻是鴉雀無聲。
丫頭仆女們魚貫上菜,擺滿了整整三桌。
薛慶治捏著酒杯起身,臉上堆著不自然的笑,語氣恭敬不已。
“今日家里人齊整,娘娘也肯賞臉過來,我這做父親的,先敬娘娘一杯。”
薛綏抬了抬眼,淡淡抬手。
“薛尚書如今是閑職,不必拘著朝堂的規矩,坐下說話吧。”
一句話,更是讓氣氛凝滯。
李肇登基之后,第一個便拿岳父薛慶治開了刀,明升暗降,奪了刑部尚書的實權,只留一個光祿大夫的虛銜。
薛慶治因此郁郁寡歡,人也蒼老了許多。
席間氣氛陡然冷了下來。
傅氏在桌子底下把手絹都快絞碎了,臉上還得賠著笑。
薛月滿幾個也是食不知味,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