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有些發直。
“出什么事了?”薛綏敏銳地察覺到氣氛變化,轉身問道。
老嬤嬤勉強扯出個笑,眼神有些閃躲:“沒什么沒什么,就是外面兩個小蹄子不懂事,吵嚷了兩句,郡主且安心等著便是,東宮的接親隊伍,很快就到了。”
薛綏哪里會信?
她起身走到窗前,只見窗外幾個宮人面色惶惶,交頭接耳,顯然不是爭執那么簡單。
果然,不過片刻,關涯的身影便出現在院中。
他受傷后養了許久,很久沒有露面了。
小昭見到他很是激動,眼睛一亮,便迎了上前。
“關大哥!”
但關涯面色凝重,腰間佩著長刀,大步走來只朝她點點頭,便在階下恭敬行禮。
“郡主,殿下命屬下前來傳話,宮中忽有急務,接親的時辰恐要延后,請郡主耐心等候。”
有什么事比接親更急?
薛綏道:“關護衛,我要聽實話。”
關涯抬頭,目光與她一觸,又迅速垂下,壓低聲音道:“陛下今晨突傳病危,殿下不得不先去一趟紫宸殿,想必要耽誤些工夫……”
崇昭帝在這個節骨眼上病危?
薛綏心頭電轉,追問道:“殿下還說了什么?”
關涯目光復雜地看她一眼,喉結滾動,有些支吾。
“殿下……讓屬下率親衛留在宜園幫襯,護衛郡主,以策萬全。”
薛綏聽完,心中已然明了。
她示意左右退下,只留下關涯和小昭。
“此處沒有外人,關侍衛可以說實話了……”
關涯在她涼涼的目光注視下,額頭慢慢沁出一層細汗,終是牙關一咬,說了實話。
“回稟郡主……端王趁機發難,打著救駕的旗號,率右翊衛殺入了宮中。殿下已封鎖了消息,正調兵應對。眼下宮中情況不明,屬下奉命,死也要護住郡主……”
關涯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枚玄色令牌,雙手奉上。
“郡主,這是太子殿下的信物,殿下說,他一定會來迎娶郡主,請郡主信他。但若是……若是他來不了,請郡主拿著這枚令牌,即刻隨屬下離京,前往西茲,再也不要回來。”
薛綏接過沉甸甸的令牌,指尖摩挲著上面冰涼的紋路,忽然輕輕地一笑,“我信他。”
她深知宮里的情勢,必定兇險萬分。
但此刻不是追問細節的時候。
略一思忖,轉身從妝匣底層取出那枚狼骨符,遞給關涯。
“關侍衛,你即刻拿著它去找西茲正使阿勒哈桑,讓他點齊狼衛,在皇城西側的老地方等候。”
關涯震驚地抬頭:“郡主,這……屬下奉殿下之命,護衛姑娘……”
“殿下讓你聽我的,不是嗎?”薛綏打斷他,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狼衛悍勇,正是一支奇兵,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小昭立刻上前一步,急道:“關大哥,你就快去吧,我們姑娘是絕不會丟下太子殿下……獨自逃生的。”
關涯看著薛綏沉靜如水的面容,又看看一臉決絕的小昭,終是點點頭,接過狼骨符,抱拳道:
“屬下遵命!郡主……千萬保重!”
說罷,他轉身快步而去。
薛綏重新坐回鏡前,理了理鬢角,姿態從容得仿佛要去赴一場尋常的宴會。
“小昭,取我劍來。”
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為她的嫁衣鍍上一層金邊。
她的語氣平靜卻充滿力量,好似沒有半分慌亂。
“姑娘不可!”小昭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怎能動刀兵……”
薛綏卻已起身,立于鏡前,目光堅定,美得不可方物。
“婚服執劍,未必不是一段佳話?”
她微微一笑,利落地解下那頂沉重華麗的鳳冠,輕輕置于妝臺上,目光望向院中盛放的春花。
“他在搏命,我怎可安坐妝臺……”
“是。”小昭轉身沖向內側,將大婚收好的長劍捧出來。
薛綏接過長劍,指尖拂過冰冷的劍鞘,突地鏗然一聲,拔劍出鞘。
劍光雪亮地映著她明艷的臉龐,一襲紅衣,執劍而立,宛如涅槃的鳳凰。
“去,喚張嬤嬤進來,再替我補補妝。”
很快,張嬤嬤和幾個宮女戰戰兢兢地進來,看到執劍而立的薛綏,都嚇得臉色發白。
“姑娘……”
“郡主?”
“這,這是……這是怎么回事?”
眾人不知所措。
薛綏平靜地將劍回鞘,橫放在膝蓋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時辰一到,他不來娶我,我便去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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