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指向玄璣子,“你帶人強闖內殿,驚擾了孤,還想一走了之?鄭統領,即刻拿下這膽大包天的妖道,聽候發落……”
那禁軍統領一臉為難。
玄璣子整天跟崇昭帝在一起,食同桌,寢同殿,陛下視他為續命的神人。要他的命,便如同要皇帝的命,誰敢動手?
他正不知如何應對,殿外驀地傳來王承喜的聲音。
“陛下駕到——”
殿內霎時肅靜。
只見崇昭帝被王承喜攙扶著,腳步虛浮地走了進來。
他面色潮紅,身上寬大的道袍空空蕩蕩,一副被驚動了清修的不滿,語氣疲怠。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崇昭帝咳嗽幾聲,目光掃過殿內。
“刺客……可拿住了?”
玄璣子見皇帝來了,像是找到了靠山,立刻搶先開口。
“回稟陛下,貧道懷疑,刺客就藏在殿中……可是太子殿下不讓搜查……”
他語帶暗示,目光不住瞟向那垂落的床幔。
“而且,貧道來了這么久,也未見謝二姑娘出面,實在蹊蹺……難不成,謝二姑娘已遭刺客毒手……”
崇昭帝皺了皺眉,“謝氏何在?”
有了皇帝撐腰,玄璣子膽氣更壯。
他朝著那低垂的帳幔,揚聲喊道:“謝二姑娘?陛下在此,還請起身接駕。”
無人應答。
帳幔紋絲不動。
玄璣子眼中閃過異色,直接吩咐身后一名宮女。
“去,請謝二姑娘起身接駕。”
那宮女應了一聲,戰戰兢兢上前。
不料她指尖剛碰到幔簾,帳幔便自己拉開了。
一個女子緩緩坐起,赤足走下床榻,衣衫不整,發絲凌亂,手臂上的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臣女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薛氏?你為何在此?”崇昭帝瞳孔一縮,眼中閃過驚怒。
“謝氏呢?謝氏人在何處?”
帳內空空如也,只有凌亂的錦被。
顯然不可能藏住一個人。
宮女小心拉開垂地的帳幔……
眾人的視線跟著移動,最終定格在床榻下方,那一片被帳幔半遮半掩的陰影——
有一截妃色的衣角露了出來,金磚上,還有暗紅的血跡。
“啊——”撩帳的宮女發出一聲尖叫,猛地后退。
玄璣子一個箭步沖上前,一把挪開腳榻。
謝微蘭的尸體蜷縮在床底。
她雙目圓睜,眼中凝固著極致的驚恐,咽喉處有一個猙獰的血洞,鮮血早已凝固。
顯然,她已氣絕多時。
崇昭帝渾身一震,“這……這是怎么回事?誰干的?”
“父皇,兒臣……”李肇適時地上前半步,擋在薛綏身前。
話未說完,便聽到薛綏的聲音。
“是我殺的。”
她從李肇身后緩步走出,唇瓣紅腫,手臂帶傷,神色卻十分鎮定,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崇昭帝,不見半分畏懼和狼狽。
“謝二姑娘夜入紫宸殿,欲對殿下不軌,恰好被我撞見,爭執之下,我失手殺了她。”
崇昭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女子,竟敢在他的紫宸殿里殺人……
“薛氏,你好大的膽子!弒殺未來太子妃,簡直無法無天。來人——給朕將這個毒婦拿下,就地正法……”
皇帝近衛聞令便要上前。
“孤看誰敢!”
李肇一聲暴喝,一把拔出侍衛腰間的佩劍,劍尖一指,寒光映著他俊朗的面孔,威勢凜然,滿帶殺意,駭得人不敢上前。
“東宮衛率何在?”
就在李肇話音落下的同時,一群等待多時的東宮衛率在元蒼的帶領下,沖破外圍阻攔,涌入內殿,迅速護在李肇和薛綏身前。
禁軍刀劍出鞘。
東宮衛率毫不示弱地拔刀,與他們形成對峙之勢。
兵刃雪亮,寒意森森。
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
更要命的是,趕早來上朝的幾位重臣,已到紫宸殿外,聞訊也都不顧禮儀地闖了進來。
見此場面,皆攥著朝笏,焦急地候在一旁。
動靜越鬧越大,本就難解的僵局,徹底失控,再難體面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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