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里,士兵們呼出的白氣一團團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幾隊士兵正費力地清理訓練場上的積雪,鐵鍬刮擦凍土的聲響單調而清晰。
“不必。”季如歌的聲音很平靜,被風吹得有些淡,“這天氣,呵口氣都能凍成冰渣子。京城那邊再蠢,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派大隊人馬過來啃凍土。凍掉耳朵的賠本買賣,他們不干。”她轉過身,目光掃過林擎和室內幾個等待命令的軍官,“頂多是些探路的耗子,想摸摸我們的墻根凍得硬不硬。”
林擎緊繃的肩膀稍微松弛了些:“那……”
“照常。”季如歌打斷他,“日常巡防加倍,尤其夜里。各瞭望塔哨位輪值時間縮短一半,換勤要快,別凍傷了人。雷吼炮塔的偽裝頂蓋蓋嚴實,炮管油脂重新涂一遍,別讓寒氣把機關凍死了。蜂針弩的機簧檢查,該上油的上油。就這樣。”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堡壘內,緊張的氣氛如同冰面下的水流,悄然涌動后又緩緩沉淀。士兵們依舊按部就班地鏟雪、巡邏、檢修器械。
只是巡防的隊伍交接時,口令聲更急促了些,警惕的目光掃過凍土荒原的次數更多了些。
城墻上,瞭望哨裹緊了厚重的毛皮風帽,努力睜大被寒風刺得流淚的眼睛,輪流盯著遠方那條被雪霧模糊的地平線。
風卷著雪沫,在荒原上打著旋兒,有時會讓人誤以為是移動的黑點,引得哨兵猛地繃緊身體,死死盯住,直到確認那只是風雪的把戲。
堡壘厚重的金屬大門“嘎吱”一聲,推開一道僅容兩馬并行的縫隙。一小隊騎兵魚貫而出,馬蹄包裹著厚氈,踏在凍土上聲音沉悶。
他們是日常的巡邊斥候。領頭的隊長朝城樓上揮了揮手,便帶著隊伍,像幾粒黑豆,迅速融入灰蒙蒙的荒原風雪之中。
他們的任務很明確:搜索黑石峽方向,確認那支“耗子”的動向。如果遭遇,驅離。盡量避免直接沖突,但若對方不識相,格殺勿論。
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斥候隊長伏低身體,瞇著眼辨認著方向。雪掩蓋了大部分痕跡,只有風在裸露的巖石縫隙間嗚咽。
他們沿著一條被積雪半掩的干涸河床前進,這是通往黑石峽側翼的隱蔽路徑。馬蹄踩過的地方,留下淺淺的印子,很快就被新的雪沫覆蓋。
突然,前方負責尖哨的騎兵勒住馬,高高舉起右臂,拳頭緊握——停止前進,發現情況的手勢。
整支小隊瞬間靜止,如同凍結在雪地里。隊長驅馬緩緩上前。
尖哨指向河床右前方一片被風卷得露出黑色巖石的坡地。坡地上方,幾塊被風刮倒的巨石形成的陰影里,有東西在動。不是野獸。
是幾匹同樣裹著厚氈的戰馬,馬嘴被皮套籠著。馬匹旁邊,隱約能看到幾個蜷縮的人影,裹著灰白色的厚毛皮斗篷,幾乎與巖石和積雪融為一體。他們在避風,也在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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