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管事:“島上更用不著,倒是那些精巧的穿戴甲片(美甲片),被酋長的女兒們搶光了,訂了不少下次帶。”
條案上,契約越堆越高。糧契、金玉契、香料契、開分店契、賣方子契、賣機器契……各種材質的紙張、羊皮、麻布,各種顏色的墨跡、印泥、手印,像一座迅速壘起的、散發著異域氣息的契約之山。
每一份契約,都代表著北境吸日板的白光點亮了異域的夜晚,代表著嶺南甜點的香氣飄進了異域的街巷,代表著北境鐵器的力量嵌入了異域的生產。
季如歌的目光緩緩掃過這座契約之山,掃過三個管事凍得通紅卻興奮難抑的臉,掃過窗外北境冬日鉛灰色的天空。
沒有夸贊,沒有激動。她只是伸出手,拿起林管事帶回來的那包黑色種子,指尖捻起一顆,對著頂燈穩定柔和的白光仔細看了看。
“工坊,三班倒。”她放下種子,聲音清晰平靜,穿透了屋內的嘈雜,“吸日板的料,備足。點心模子,加鑄五百套。脫粒機的鐵家伙,再加十套。‘嶺南甜記’分店的師傅,挑手藝最好的,備著。”
她頓了頓,目光落回那堆成小山的契約上,仿佛在看一片等待收割的、無比豐饒的田野。
“開春后,商隊要翻倍了。”
“咱們把北境的特色以及技術傳出去,今后的訂單一定會源源不斷,多的是人與咱們合作。”
“還有與嶺南的合作,到時候等嶺南那邊豐收,咱家們的糧倉又多了。你們要知道,嶺南地理氣候原因,是可以種植兩季水稻的。”
眾人聽后紛紛驚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嶺南那邊可以種植兩季稻谷?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糧食只怕多的他們都不敢相信了。
一時間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契約紙張在燈光下泛著微光,只有窗外寒風掠過屋檐的嗚咽。
三個管事看著季如歌平靜無波的側臉,看著條案上那座沉默卻重逾千鈞的契約之山,只覺得一股沉甸甸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力量,正隨著她的話語,在北境這片凍土之下無聲地奔涌、匯聚。
季如歌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凜冽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灌進來,吹動她鬢角的碎發。她望著村中工坊方向隱約可見的燈火通明,聽著風中傳來的、隱約的金屬敲擊聲。
契約的墨跡未干,商隊帶回的訂單還在工坊里催著爐火日夜不熄,更沉重的“貨”卻已堵到了北境村口——人。
東陸錦袍的商賈,裹著腥膻皮裘的草原頭人,皮膚黝黑、掛著貝殼項鏈的海島酋長,還有他們身后更多眼神閃爍、裝束各異的隨從。
黑壓壓一片,擠在村口那條新拓寬的黃土道上。車馬駱駝混雜,人聲帶著各種腔調的驚嘆、疑問和不易察覺的戒備。他們是跟著商隊的足跡,循著吸日板的白光、甜點的香氣和契約的墨痕,硬生生“擠”進這片北境凍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