嶏北境的冬日,寒風像裹著碎冰的鞭子,抽打著行政樓的窗戶上。屋內卻暖意融融,幾盞吸日板驅動的頂燈穩定地散發著柔和白光,照亮了墻上巨大的北境輿圖。
輿圖上,幾條醒目的朱砂線從北境村口蜿蜒伸出,刺破象征未知的空白,指向東南西北幾個模糊的墨點——那是數月前季如歌親手畫下的商路。
屋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混雜著車轍聲、馬蹄聲、粗獷吆喝聲的喧囂。這喧囂帶著風塵仆仆的寒氣,撞開了村行政樓厚實的木門。
“東線商隊回來了!”
“西邊駝隊的鈴鐺響到村口了!”
“南邊船隊剛靠岸!”
報信的漢子聲音嘶啞,臉上凍得通紅,眼睛里卻燒著炭火般的光。他們身后,風塵仆仆的商隊管事們裹挾著室外的寒氣涌了進來,皮帽子上結著白霜,厚棉襖沾滿塵土,靴子上的泥雪在溫暖的地面化開深色的水漬。
沒有客套寒暄。為首的東線商隊管事老胡,一個精瘦的北境漢子,解下背上沉重的褡褳,“咚”一聲砸在季如歌面前的條案上。褡褳口散開,倒出來的不是金銀,而是厚厚一摞、邊角磨得起毛的麻紙契書!紙上墨跡各異,指印鮮紅,密密麻麻寫滿了異域文字和簡筆勾勒的貨物圖樣。
“東邊七城!帶去的三十套‘吸日板’組件,開市三天,搶光了!”老胡的聲音像破鑼,帶著長途跋涉的沙啞和抑制不住的亢奮,“那些城主老爺,晚上點燈不用火油,樂瘋了!當場就按季村長定的‘一比三’糧價簽了契!這是訂金契和后續要貨的單子!后面還有五座城等著看貨!”
他嘩啦一下抖開最上面幾張契紙,指著上面巨大的、代表糧食數量的符號和圖樣:“看!光定金糧,就夠填滿半個新倉!”
西線駝隊的管事是個滿臉風霜的高大漢子,叫巴圖。他悶聲不響,從懷里掏出一個鼓囊囊的皮口袋,解開系繩,倒出一小堆東西。叮叮當當一陣脆響!
不是銅錢,而是一些打磨粗糙、形狀不規則的天然金塊、色澤暗淡的銀餅子、幾塊溫潤的玉石籽料,還有幾串顏色艷麗奇特的石頭珠子。
“西邊草原的王帳換的。”巴圖簡意賅,黝黑的手指點了點那堆東西,“五十套吸日板,全換了這些硬貨。那些頭人,帶著板子架在移動的氈包頂上了!夜里亮堂堂,比篝火強百倍!王帳大祭司發話,開春還要一百套!用最好的戰馬和皮毛換!契,按了手印畫了押,在這兒!”
他拍下一卷硝制過的羊皮卷,上面用赭石顏料畫著彎彎曲曲的符號和手印。
南邊船隊的管事是個臉上帶著海風咸腥氣的中年人,姓林。他沒掏契書,直接展開一張巨大的、畫著海圖和島嶼的粗糙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