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林招娣重重按住狂跳的右眼。
10月來到了,到處都是歡慶十一的紅色國旗,而林招娣卻遲遲沒能等到老宋的公司回款。起初,老宋還搪塞她,十一假期,對方公司休假。可等十一假期結束,林招娣再撥老宋的電話,對方已經拒絕接聽。
連續幾十個忙音電話后,林招娣的后背漸漸涼透了。這股寒氣從心臟竄到腦子里,最終讓她仰天長嘆——她做生意幾十年,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招娣找不到老宋。
她去到老宋的廠子,老宋的廠子放假,一個人影子都沒有。林招娣也不含糊,等十一假期結束后,第一時間開車去到老宋小女兒的小學門口。
她發消息給老宋:“你不見我,我就開車撞死你女兒。”
小女孩扎著兩個精致的辮子,從學校里蹦蹦跳跳地出來,站在學校圍墻前面,身上掛著明黃色的水壺,晃晃悠悠。林招娣毫不含糊,踩下油門,車頭直接沖著小孩沖了過去,四周一片尖叫聲。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林招娣猛然踩下剎車,猛擰方向盤,車頭險之又險地擦過水壺,重重剮蹭在學校圍墻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明黃色水壺“格楞楞楞”地滾在地下。
老宋的聲音在電話對面凄厲大叫:“我來見你,我就在這里,你有什么都沖著我來!”
“那筆錢根本就沒打給我,冤有頭,債有主,你得罪了誰,你就去找誰!!”
“悍婦!悍婦!!”
……
林招娣膀大腰圓,像一座巍峨的山。
她押著老宋進了辦公室,沉著臉看過帳——是的,老宋的賬上根本沒有收到任何錢。
中間,老宋的老婆尖叫一聲沖進來,抱住小女孩上上下下地檢查,像母狼一樣死盯著林招娣。而林招娣,連一個眼神都沒丟給那個瘦弱的女人。
“我也是自身難保。”老宋坐在沙發上,渾身還在后怕地發抖,“你報復也別沖著我來。是老趙,老趙騙的你。”
“什么意思。”
“老趙是我的主要債權人,我的賬戶已經被老趙公司控制。”老宋繼續發抖,“這次找你幫忙墊資,就是老趙聯系我的,他是我的主要債權人,我真的沒辦法。”
“什么意思。”林招娣重復。
“意思就是。”老宋抖著嗓子,“我沒辦法決定這筆錢給誰,因為錢是直接劃到老趙公司賬戶上的。老趙合法合理合規,林廠長,這筆錢,你要不回的。”
林招娣厲聲說:“那我的錢呢,我該管誰要?!”
“短期內,你可以去借錢。”
“我找誰借?!”林招娣用力把老宋桌面的相框掃落在地,“啪”的一聲,相框上的玻璃摔得稀碎。
老宋囁嚅:“那我就沒辦法了。”
林招娣重重喘息。
“老宋,我們這么多年的情分。我把大部分現金流拿去幫你墊資。”林招娣說到這里,咽下了后面的話。商場如戰場,講情分徒然可笑,再說下去也毫無意義。
片刻后,她眼睛閉上,跌坐在沙發上,胸口起伏,一張臉逐漸漲得通紅。
老宋小聲說:“你問問你弟,林國棟。他這幾年沒少撈……應該有點錢。”
……
“總歸你只給我這么點錢,那也就只有這個。”小麻雀厚顏無恥,“一分錢,一分貨。”
前往廣州的火車站臺前,羅璇氣笑了:“你說你有我媽的料,結果就是這個。”她甩了甩手上的紙,發出脆響,“我舅舅讀大學時期的什么狗屁退稿信。”
小麻雀理直氣壯:“我當時不這么說,你怎么會帶我去蘇州找我爸?”
羅璇深呼吸:“所以你騙的就是我,對吧?”
小麻雀流里流氣地抖著腿,嘴里吧唧吧唧地嚼口香糖:“你又有什么損失?你不是在沙園賺到錢了嗎?”
羅璇從小嘴不靈光,講理講不過大姐,吵架吵不過小妹。
于是她轉過臉,決定不和小麻雀一般見識。
“你少說兩句!”傅軍一把揪住小麻雀的領子呵斥,小麻雀白了他一眼,拍開他的手:“男女授受不親,挺大的人了,注意影響。”
傅軍氣得喘不勻,轉頭對羅璇說:“對不住對不住,我欠你個大人情。”
“還大人情呢。”羅璇涼涼道,“這話你說了多少遍了,你這輩子都還不清我的恩。”
“是是是。”傅軍低聲下氣,“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鞍前馬后。”
火車汽笛聲再次響起,催促人盡快上車。這趟是前往廣州的綠皮火車,小麻雀即將前往“世界牛仔褲之都”新塘,去幫老板娘做事。
小麻雀洋洋自得:“行了,我走了,我要去賺大錢。”
羅璇推她:“快走快走。”
小麻雀拎著東西上了車。她一只腳踩上踏板,突然轉過身,指著羅璇身后:“哎?”
羅璇回頭。
小麻雀撲上來,從身后重重抱了羅璇一下。
羅璇驚愕地回頭,小麻雀已經頭也不回地跳上火車了。
她從火車里探出半張臉:“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吧,老女人!”然后就消失在幽暗的車廂里。
汽笛再次響起,火車呼嘯著開走了。
……
羅璇失笑,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那張泛黃的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