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忽然攬住她的腰,往崖底一跳。
“……別別別很長很長啊啊啊啊啊要死的文甜甜——”
文大人悠長悲憤的喊聲被山風瞬間吹散。
留崖上那兩人一臉懵。
易銘也沒想到這兩人剛才還一臉不情愿,轉眼說跳就跳,暗罵一聲奸詐,沖到崖邊往下看時,燕綏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吊環狀的東西,他一手攬著文臻的腰,一手抓著吊環,轉眼已經順著那谷中索道下去了大半。
這里的一條是通往飛流峰的,不算近路。
易銘飛快地道:“最近的一條是去落塵峰。再從落塵峰轉向遂峰,遂峰的背面轉彎就可以去山口。”
她站在崖邊,從上往下看,那些鐵鏈密密麻麻糾纏在一起,尋常人看一眼都頭暈,而她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就迅速理清了脈絡,指出了最近的一條路。
唐羨之卻道:“不,我們走這條。”
易銘看一眼,也就明白他的意圖,瞇眼笑了笑,往唐羨之身前一站,做好了被他抱下去的準備。
兩人合為一體,才能最快效率。
唐羨之卻扣動了鐵鏈,叮當聲響傳來,鐵鏈上傳來低微震動。
那是對面索道的看守人的回應,接著就會有籃筐蕩過來。
唐羨之同時又扣了扣燕綏滑下的那條鐵鏈,片刻后也是叮當兩聲,鐵鏈震動更烈。
在等待籃筐過來的間歇,唐羨之摸出他的笛子吹奏,無聲的音波在山間蕩漾,很快便有無數絲絲之聲響起,草叢簌簌響動,各種蛇類從石縫里,草叢里,山崖上游來,一條接一條十分有秩序地爬上了那條鎖鏈。
這一幕實在有點令人惡心,易銘卻目不轉睛看著,贊道:“羨之心思真是妙絕!”
隨即她閉目算算時間,道:“好了!”
果然立即,被云霧遮掩的鐵索上震動忽然轉烈,這是對面崖上滑來的籃筐,阻住了用吊環一路下滑的燕綏文臻。
只這一阻,燕綏和文臻一定會停一停,必須爬進向上而行的籃筐,再爬出來繼續向下,而這么一耽擱,那些受到召喚的長蟲也到了。
燕綏一手吊環,一手文臻,那自然是文臻應付那些長蟲。
易銘笑著,她的手一直沒停,拔起了很多這崖上的藤蘿,這種藤蘿有小刺,非常柔韌,汁液豐富,汁液并沒有毒,但是噴濺到皮膚上會令皮膚瘙癢生斑,到眼睛上會令眼睛紅腫不能視物。
五峰山上的植物,易銘還是很了解的。
她手指翻飛,那些藤蔓葉片飛落,在她指尖成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圓,她手指連彈,藤蔓飛出去,箍住了那些蛇,一條連一條。
妙的是,蛇身有粗細,每條都不同,但是易銘飛出去的藤圈,每個都正好嵌在蛇身上,既不勒,也不落。
然后此時唐羨之選擇的去落塵峰索道上的接人籃筐也到了,唐羨之優雅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當先掠入。
易銘失望地對天嘆了口氣,也進了籃筐。
半山云霧里,燕綏和文臻此時已經遇上了攔路的籃筐,并如唐羨之所料,不得不進入籃筐,再從籃筐里出來,這么一耽擱,再次拉住吊環的時候,那些蛇正好追到。
半晌云霧繚繞,那些蛇無聲無息出現,一張嘴利牙咬向燕綏。
冷電一閃,文臻出手,當先那條蛇被斬首,連帶綁在蛇身上那條藤蔓斷裂,汁液四濺。
這一下猝不及防,文臻又身在半空,動作太大會影響燕綏,百忙之下一偏頭,那些汁液落在她頰側。
沒事兒。
沒紅沒腫。
蓋因為那臉上,疙瘩太多,擋住了汁液……
發現這一點后,文臻就不能再隨便出手了,因為那些藤蔓都巧巧地綁在蛇身七寸位置,打蛇不能打七寸,蛇就很難死。
正在此時,鐵鏈一陣抖動劇烈,文臻垂眼一看,下方唐羨之和易銘乘著一個籃筐,正和他們幾乎平行而行。
去落塵峰的索道要比去飛流峰的短,能讓唐羨之易銘后發先至。
只是雖然是平行,但是距離很遠,除了暗器,尋常武器難及。
文臻忽然笑了笑,靴子一震。
一蓬針如牛毛細雨,直向下方招呼。
底下地方小,不好躲避,唐羨之和易銘身形一錯,唐羨之大袖卷起,易銘披風飛卷,各自替對方擋了。
袖子和披風都同時被腐蝕出無數個小洞,文臻的針帶毒。
唐羨之長笛橫吹,那些蛇忽然在鐵鏈上開始往下垂,長長的一條條首尾相接,再加上藤圈捆住,遠遠看去,像一條超長的鞭子似的。
易銘笑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手一招,那一條蛇鞭便落到她手中。
那長度,已經超過了上下兩根鐵鏈之間的距離,易銘輕巧一甩,那“蛇鞭”便風聲虎虎,向已經快要滑下去的文臻腰間卷去。
與此同時,唐羨之衣袖一拂,冷電一閃,直射燕綏背部。
文臻眼看那蛇鞭襲來,此時燕綏的手松開,文臻一個鐵板橋,長裙翻飛避過。
那蛇鞭比她還要柔軟靈活,順勢又蕩了回來,那些毒蛇從不同角度張開毒牙,有一條和她擦肩而過,有點彎的毒牙險些勾破了她肩頭衣裳。
兩人身形本已分開,燕綏伸手一拉,又將她拉回,呼地一聲文臻借力團團一轉,翻過了那條蛇鞭,燕綏手臂使力,文臻再次轉入他懷中。
山風激蕩,將四人長發拂亂。
一條奇長蛇鞭如龍隱浮云,上下翻飛,時而刺破云霧,森然一現。
文臻圍繞著燕綏輾轉騰挪,身姿曼妙,如作身周之舞。
燕綏始終保持一手或者一指和文臻相連,每每在文臻為了躲避蛇鞭不得不離開他時,轉眼又能把她拉回來。
兩人配合默契,于橫山鐵索滿谷云霧之中,衣袂擺蕩翩然,望之如畫。
只是說起來美妙,做起來可不容易,文臻剛進行某種活動過,已經有點氣喘,低頭看一眼底下輕輕松松的兩人,心想唐羨之和易銘的合作真是妙絕。
算準了位置,方向,以蛇作鞭,生生創造出絕無僅有的武器,那條鞭子回旋悠蕩,靈活無倫,每一寸都能要人命。
自己和燕綏困在半空騰挪不便,他們兩個卻可以穩穩在最安全的下方盡情施為。
但是。
她彎唇笑了笑。
論算計,誰怕誰。
唐羨之冷電射向燕綏,燕綏理都不理,手中吊環一震,竟然彈出一塊鐵板,將那飛刀擋住。被文臻順手抄住。
隨即他回頭看了那蛇鞭一眼,手指一彈。
易銘忽然覺得手上蛇鞭一重。
隨即又覺得蛇鞭的顏色似乎發生了變化,綠油油的,那些綠色在眼底越漲越大……
藤蔓!
蛇身上用來害人并連接控制蛇身的藤蔓,不知何時在不斷地長大,越來越粗,很多蛇已經被勒死,就算沒被勒死的,也已經帶不動身上那重量,開始下墜。
此刻這鞭子的重量和長度,易銘已無法駕馭,再舞下去非得手腕折斷不可,只得松手。
她松手蛇鞭墜落那一刻,唐羨之忽然一把將那蛇鞭抄在手中。
易銘正在愕然,忽覺腳下一空!
籃筐底部忽然斷裂掉落!
唐羨之反應極快,一手已經抓住了籃筐邊緣,另一只手抄住的蛇鞭已經發揮了作用,卷住了易銘的腰。
易銘低頭看那鞭子,現在已經全部是藤蔓了,但是想到里頭包裹的全是死蛇,不禁一陣惡心,趕緊把蛇鞭扔了。
她很有心眼,對著崖底扔蛇鞭。
蛇鞭落入云霧之中。
唐羨之和易銘兩人現在的筐子沒有了底部,兩人都攀在籃筐邊緣,需要十分小心,因此都沒注意到,上頭燕綏袖子里瑩光一閃。
隨即那條蛇鞭停在半空,燕綏又一彈指,那些藤蔓開始枯萎,蛇鞭重量減輕。
但是燕綏卻沒有把蛇鞭提起來,就讓腰間透明細絲吊著那蛇鞭繼續下行。
下頭的鐵鏈上,易銘問唐羨之。
“筐底怎么會忽然掉了?”
這種運人的筐子雖然是藤條編的,但是結實得很。
唐羨之平靜地道:“文臻的針,不是針對我倆。”
易銘恍然。
原來文臻那一批牛毛針,多且范圍廣,她本就奇怪這種手段隔得又遠,很難造成傷害,何必要發,原來那針只有腐蝕毒,一開始就是對著籃筐底部去的,順著籃筐的底部邊緣插了一圈,破壞了籃筐的接縫,一旦動作劇烈,底部就會掉落。
說起來復雜,其實四人鐵鏈上交手不過一霎,很快燕綏帶著文臻便要到底,而唐羨之的籃筐還在半山。
但燕綏文臻在腳踏實地之前,也會始終處于危險之中,因為這索道只落半山,最低距離都能摔死人。
一旦燕綏文臻落地,倒霉的就是唐羨之易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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