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怕是真的要成我嫂子。
微妙的氣氛下,茭白再次問了個問題:“你見沒見過三哥的母親?”
“真人沒有。”章枕說。
茭白見章枕還在看他,頓時無語,他抓了本書蓋在臉上。
“白白,這佛牌,你一定要保管好,別丟了。”章枕嚴肅道。
茭白一動不動。
章枕知道他不自在,就沒多說,讓他自己平復心緒。
等章枕走后,茭白還靠在書架上面,他沒有不自在,就是覺得佛牌太燙手。
別說戴了,看一眼都要勇氣。
茭白忽地站了起來,眼睛瞪著佛牌。戚家人丁單薄,陽氣弱,房子連著墳場,陰森森的,家主還信鬼神,信世上有臟東西,信邪物附身一說。
佛牌不會是被什么大師做了法搞了名堂,用作驅邪,擋煞之類的護身符吧?
戚以潦戴著佛牌對身心有益,他拿下來,就生病了中招了?
茭白黑了臉,他原先不迷信的啊,怎么這會兒盡往那方面琢磨。
轉而一想,自己就是個鬼。
借尸還魂。
半夜,茭白爬樓梯去了五樓,他輕手輕腳,跟夜貓子似的,沒發出多大聲響。
值班的章枕裝作沒發現他,還把另外兩個兄弟叫走。
所以茭白上來時,整層五樓靜得嚇人,他聽著自己的心跳跟呼吸罵罵咧咧,怎么他媽的有種會見小情人的錯覺,偷偷摸摸干什么,沒必要。
當茭白距離臥室五米以內時,他的賬號自動登陸,頂部的好友頭像亮了。
貓皺著眉頭看他,不知道在發什么愁。
茭白無視,他一步步走到臥室的門前,發現門沒關,輕輕一推就開了。
臥室里沒有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有一邊的床頭燈是開著的,燈光暖白,只不過光暈的范圍并不寬廣,其他地方都很昏暗。
茭白從口袋里掏出佛牌,捏了捏,他放輕腳步走到床前,欲要把佛牌放到枕邊。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鬧鐘。
茭白怕自己睡過頭,特地定的時間來這兒,可他提前來了,鬧鐘忘了關。
現在叮鈴鈴響。
茭白手忙腳亂地按掉鬧鐘,猝不及防察覺一道視線,他咽了咽唾沫,轉頭迎上去。
戚以潦不知何時醒的,正看著他:“夢游了?”
茭白眼里一閃,這是個好方法。
但他媽的,就算他夢游了,蘭墨府這么大,他哪不能去,非得來五樓?
還是算了吧,這借口太爛,也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
于是茭白揮走了老變態給的臺階,或者是某種誘|餌,他選擇坦白:“不是,三哥,我清醒著呢。”
“清醒著?”戚以潦微白的唇一勾,“那你半夜,”
他將床頭后面的手機拿下來,劃開看看,“凌晨兩點四十五,來我房間做什么?”
茭白說:“還東西。”
說著就舉起佛牌,“我不知道這是你自己戴的。”
“那又怎樣?”戚以潦不溫不火。
茭白說:“你母親的遺物。”
戚以潦還是那幾個字,語調都沒變:“那又怎么樣?”
茭白抿嘴:“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沒說送你。”戚以潦來一句。
茭白:“……”不是,這位叔叔,你的節奏慢點行不行,考慮一下我這個比你小一輪的晚輩?
戚以潦把手機放回床頭后面:“局勢不太平,你把‘天星’a附件還給朋友了,沒了保障,按有追蹤設備的佛牌是替它的,等安定了……”
茭白接道:“再還你?”
戚以潦掀了掀眼皮,看著就像是被什么東西撓著,渾身難受的年輕人,半晌動了下喉結:“嗯。”
這么一個簡單的音節,就讓茭白覺得佛牌不燙了,可以拿著了。
要是讓他知道,佛牌的追蹤設備不是一開始就有的,是近期才裝的,那他絕對會把它扔戚以潦懷里。
“三哥,這佛牌跟你生病有沒有關系?是不是你摘下來了,才病了?”茭白認真地說,“我不是中過邪嘛,怕這個。”“沒關系。”戚以潦說,“只是發燒,不是被臟東西沾上。”
說到后半句,他隱約像是笑了一下。說不清是嘲諷,還是什么意味。
“那我要是把佛牌弄丟了怎么辦?”茭白又問。
“你是三歲小朋友?”戚以潦反問了句。
茭白無力反駁。我不是三歲,可我是吃狗血的工具人,所有意想不到的,都有可能在我身上出現。
“丟了再說。”戚以潦的眼簾半開半合,有些困倦。他卻在看見年輕人轉身的時候,皺了下眉頭,“要走了?”
茭白被問住,我不走留這兒干嘛?
“小白,”戚以潦的面部陷在暗淡的光暈里,無奈地嘆息,“這么晚了,你把叔叔吵醒,不需要負責?”
“喵嗚”
貓很小聲地對他叫。還是冷淡臉。
茭白抽了抽嘴,一大一小是怎么著,還要我哄睡覺?
臥室寬敞得有些空擋,幾層窗簾全拉上了,吊燈跟壁燈都沒打開,依舊只亮著一邊的床頭燈。
茭白坐在戚以潦躺睡著的那邊……的地毯上。
他正要找個話題聊聊,眼前撲過來一陣熱氣,夾雜著藥水味。
戚以潦掀開了被子,伸出一條手臂:“給我。”
茭白蹙眉:“什么?”
“佛牌。”戚以潦輕笑,“幫你戴上。”
“不用不用不用。”茭白一連拒絕三次,態度十分堅定。
戚以潦沒有因為被拒絕而動怒,他的語氣溫和道:“那在這戴,我看著。”
茭白松了松繩子,往頭上一套,撈下來。那一瞬間,他的心口一沉。
是佛牌晃悠著貼了上去。
茭白看了看佛牌,沉默片刻,把它塞進了衣領里。
“三哥,你這有經書或者外文手抄本嗎,我給你讀一段。”茭白瞥一眼漲了0.03的活躍度,笑著對床上的人說。
“明天再讀吧。”戚以潦說。
茭白笑不下去了。那我在這干什么,傻待著嗎?
清冷沉悶的臥室里多了一股年輕的味道,蓬勃而激烈。戚以潦平躺了一會,側過身,面向坐在他床前地毯上的年輕人:“晚上吃過飯去哪消食了?”
茭白對上他飽含引導意味的目光,眼皮一跳。
這老變態真的是,都生病了,燒糊涂了,不好好躺著休息,還看監控。
茭白看臥室四面的墻。他嚴重懷疑哪一面就是多功能的,能調出這里在內的所有監控畫面。
“我去山里走了走。”茭白如他所愿地交出誠實,“很多螢火蟲,我拍了幾個視頻,你看不看?”
戚以潦頷首。
茭白先把拍得垃圾的刪掉,清理了一下相冊,才點開一個視頻,將手機往戚以潦那轉了個弧度。
視頻里是一小片螢火蟲,停在灌木叢的枝頭,飛過草叢。
背景音有茭白的鞋底踩樹枝雜草碎石聲,以及他用小枝條撥動螢火蟲群的聲響。
“現在螢火蟲才剛有,正新鮮著呢,都上熱搜了。”茭白把下巴靠在鋪著床被的床沿,懶懶散散地說。
戚以潦的手臂壓在腦后:“是嗎?”
“就有個直播,”茭白捂嘴打了個哈欠,手滑屏幕,換下一個視頻,“他用小網兜把螢火蟲捉起來,放瓶子里,變成了一盞燈,很多網友都說好看,也跟著效仿。”
“關起來是一種扼殺。”戚以潦合了眼,淡聲道,“自由的飛,才最美。”
茭白贊同:“嗯,對。”
發覺戚以潦看過來,茭白不由得看過去。
他們四目相視,誰都沒有說話。
手機屏幕的光將床上床下的人攏了進去,與這個復雜又多變的世界隔離,他們這片小空間里淌著藥味和沉木香。
旺盛的生命力,和衰敗的生命力交織在了一起。
光暗下去。
交織的那條生命線斷開了,又像是更緊。
大白貓那雙金色眼睛變得格外有神,發著明亮的光。
活躍度漲了幾個小數點。
茭白猛然回神,立即爬起來,他腿麻,動作又快,幅度也大,那一下沒站穩,直接往床上栽,要摔到戚以潦身上。
真要是這么摔上去,兩個都疼。
茭白胡亂找支撐點。
手下溫熱,那是戚以潦的面部輪廓,被他壓住了大半。
這時,戚以潦抿著的唇輕微一動。
像是,
吻了下年輕人潮乎乎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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