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的鼻尖貼到佛牌,下意識地嗅了嗅,他如遭雷劈,現場表演渾身發燙,頭頂冒煙。
草。
茭白“蹭”一下從床尾的柱子旁跳起來,撒腿就跑,他一口氣跑到電梯那里,快速按了電梯進去。
電梯門映著他心虛至極的模樣。
我草。
茭白重重搓臉,下巴上一疼,是佛牌晃了上來。
細細的繩子還纏在他的手指上面,那幾圈泛著沉香的灰黑色,和他的蒼白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有那么一點點色||欲|的味道。
茭白把繩子繞一圈,將懸在半空的佛牌捏在了指間。
電梯到了一樓,茭白走出去,木著一張燙熱的臉穿過幽靜且長的一條條走廊,直奔自己的房間,門一關。
章枕來喊茭白吃晚飯時,他正在抄佛經。
是的,佛經。
手邊已經疊了一小摞。
“白白,你怎么抄起經書來了?”章枕驚訝出聲。
“靜心。”茭白把毛筆擱在硯臺邊沿,拿起桌前的宣紙,吹了吹上面濕淋淋的……狗爬字。
章枕的面部抽了一抽,白白跟三哥這么像了嗎,調整情緒的法子都一樣了。
其實茭白只是在裝逼。
“哥,我抄書的事,你別跟五樓那位提。”茭白怕老變態要給他安排功課。
“好好好,不提。”章枕把茭白拉起來,“吃飯去。”
章枕推著他往外走:“就我倆吃,三哥不下來,他的感冒加重了,夜里我得值班……”
茭白停步回頭:“不是都掛水了嗎,怎么還加重?”
“不知道。”章枕摸了摸他的頭發,唉聲嘆氣,“三哥人都燒糊涂了。”
“本來三哥只有一點感冒,可他沒休息,堅持長時間的連續熬夜加班,應酬也沒推,生病還沾煙酒,下午在公司都咳出了血絲。”章枕心有余,力不足。
茭白蹙眉:“沈家那邊什么動靜?局勢怎么樣?”
“現在幾方都在爭一個政府的大項目。”章枕含糊不清。
茭白勾了勾口袋里的佛牌繩子,生意人,商界巨擘,交鋒也是在商場上面。
各自的手段與資源就是刀劍。
茭白食不知味地吃了點東西,碗一丟嘴一擦就往外頭跑,他在樹林里跟著一捧捧的螢火蟲,看星星看月亮。
晃到八|九|點鐘,茭白帶著一身在外頭沾染的草木味上樓,他出了不少汗,身上泛著潮紅,也黏黏的,毛孔張開,四周的陰涼纏著他,一路纏到五樓。
茭白靠近臥室,打了個抖。夏天住在蘭墨府,都不用開空調。
“白少,您來看戚爺了啊。”門口的戚十二客客氣氣打招呼,“您等一下,我通報一聲。”
茭白聞衣服上的汗味,心想,戚以潦那潔癖勁,肯定嫌棄。
末了又想,那位燒著呢,聞不出來東西。
誰知,里面傳出戚以潦嘶啞的又清晰的聲音:“別讓他進來。”
同一時間,貓用爪子搭在自己那張高冷臉上面,捂住。
茭白:“……”
呵呵,不看就不看,誰稀罕。
茭白沒理會戚十二的尷尬,他掉頭就走。
戚十二眼睜睜看著小主子被戚爺氣走,他覺得這事兒蹊蹺,咂摸咂摸就給他枕哥發了個信息。
章枕是直接從健身房過來的,背心外面隨意套了個運動衣,漂亮而滾熱的肌肉張弛,他滿頭大汗地進臥室:“三哥。”
戚以潦靠在床頭,被子上放著一些需要審批的文件,他手里拿著一份,正在翻看。輸液管隨著他的動作,不時晃動。
章枕看三哥輸著液處理公事,后半句話就堵在了嗓子眼。
“有事說事。”戚以潦悶咳了幾聲。
“我聽十二說白白來看你,你沒讓他進來。”章枕搔了搔汗涔涔的頭皮,“他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氣了?”
戚以潦在文件上簽字:“他叫你來問的?”
章枕搖頭:“沒。”
“那你問什么。”戚以潦將簽好的文件放一邊,英俊儒雅的眉宇間有病態,也有疲憊。
章枕啞然。兩個最重要的人要有感情糾葛,他夾在中間,兩頭操心。
戚以潦處理下一份文件,忽然開口:“醫科大的錄取通知書快下來了吧。”
章枕一愣:“估計快了。”
“辦個小宴會慶祝一下。”戚以潦咳嗽著說。
章枕遲疑:“這個時期……”
“不影響。”戚以潦打斷。
“那我派人安排。”章枕應聲,三哥給白白辦宴會,那應該沒發生什么矛盾。
所以說,三哥為什么不準白白進臥室?
“三哥,我要不要去開導一下白白?”章枕半真半假,“十二說白白走的時候,臉都是青的,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難過。”
話落,他察覺四周靜得過了頭,便瞥瞥三哥,對上了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難過?你那弟弟只會在哪罵我。”戚以潦兀自笑了一聲,唇邊的笑意斂了斂,“給他送幾個桃子過去,吃完就開心了。”
“第一批已經吃完了,第二批的還沒熟透。”章枕說。
“那就送半個西瓜過去。”戚以潦輕嘖,“小的。省得他吃多了,肚子又鼓成球。”
章枕:“……”
隱約發現了什么,他盯著三哥的睡衣領口,想探個究竟。
“還杵著干什么。”戚以潦揮手,“出去哄他。”
章枕領了大任務下樓,他去后院挑一個圓乎乎的西瓜,切一半端著去茭白房間。
沒人。章枕轉去一樓的開放書房。
“白白。”章枕將半個插著細長勺子的西瓜端過去,“這么晚了,還學習?”
走近一看,章枕默了。
書桌上鋪著一張紙,上面是只……貓?大概,或許是吧。
“白白,你喜歡貓嗎?”章枕把西瓜給他。
“不喜歡。”茭白給貓畫了幾根毛,他把筆一丟,拿勺子挖一口西瓜塞進嘴里,“上哪來的?”
“五樓。”章枕在旁邊的單人小沙發上坐下來,撈起運動衣擦腹肌上的汗珠,“西瓜是三哥叫我給你拿的。”
茭白哼了聲。
“三哥不見你,可能是怕傳染給你。”章枕正色,“你體質弱。”
茭白翻了個白眼,放屁。絕對是另有原因。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那老變態向來紳士,喜怒哀樂都在那層皮下面,很少有那么直接的時候。
就像是……怕他進去一樣。
怕什么啊,老子又不會吃了你。茭白干掉一大塊西瓜,吃得滿嘴都是瓜肉跟甜汁。
“白白,我懷疑……”章枕雙手交握著扣在桌面上,自自語,“三哥丟了個很重要的東西。”
“是個佛牌,他一直戴脖子上的,我就沒見他拿下來過,剛才我跟他說話的時候,發現他衣領里是空的。那么貴重,他能丟哪啊……”
章枕說著發覺氣氛古怪,他看向放下勺子的青年:“怎么了?”
“我這有個。”茭白舔掉嘴角的西瓜汁,“三哥給的。”
章枕一下子沒懂:“什么?”
幾秒后,他的眼前多了一物,被一根細繩子吊著。
空氣十分安靜。
茭白將佛牌往章枕跟前送送,主動試探:“你說的,跟我手里的……”
“這就是三哥的佛牌。”章枕語出驚人。
茭白吸口氣,臉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哥,你再看看,你確定他戴的,就是這個?”
“確定。”章枕指了指佛牌,“最底下的邊緣刻了字的,七個字還是六個字來著,你仔細看看。”
茭白只覺得佛牌有股子莊嚴厚重的味道,雕工也很精美,沒怎么仔細看過。
此時此刻,茭白把佛牌拿近,根據章枕的提示檢查最下面那條鑲邊,他用指腹一寸寸摩挲,停在一處。
那里真的有字。
――忌貪,忌嗔,忌癡。
茭白的視線從第一個字掃到最后一個,不自覺地念了出來。
“對,就是那句話!”章枕的心潮有點澎湃,雖然他不太清楚戚家的隱秘全貌,但有一小部分無意間被他撞見。他剛來戚家那陣子,三哥常寫那六個字,后來就再也不寫了。
茭白看著手上的佛牌,一時無。他以為這佛牌之所以跟戚以潦身上的味道一樣,是因為戚以潦也戴了一個,他們倆的出自一個制作大師之手。
哪曉得就是同一個。
茭白把佛牌放在了桌上,身子往書架上一靠。西瓜的香甜肆意散開,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這佛牌,有什么含義?”茭白對上章枕欲又止的眼神。
“佛牌是三哥母親給他刻的。”章枕有感觸,“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戴著,幾十年了,繩子不知道換過多少根,佛牌始終都在。”
三哥連母親為他制作的遺物都給白白了。而且還在外面加了個半透明盒子,那應該是政界用的定位跟蹤器。
章枕被這一出驚到了,他怎么都想不到會發生的事發生了。
自從白白從北城回來后,過去一段時間了,他暗中觀察過,白白對三哥時的反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