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懸,蟬鳴嘈雜。
院內火燒得噼里啪啦作響,熱浪翻涌,殘煙灰燼隨著燥夏溫熱的風飄向遠方。
棠棣樹下,展信佳托著腮百無聊賴蹲坐在地上用一截細木棍戳著鐵盆里還沒燒干凈的書頁,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給哪個死人燒紙。
她身側,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橘色大雞腿正愜意的墊著她一截垂曳在地的衣擺呼呼大睡。
年歲靜謐,悠哉悠哉。
等書燒得差不多,腿都蹲麻了的展信佳撅著腚扭頭望向書房。
“還——有——嗎!”
書房里如坐針氈的青年沉默了幾瞬,片刻后,又抱出來一匣子雜書。
展信佳用木棍粗略一扒拉——
嚯!好家伙!
《霸道將軍愛上我之戰神將軍失憶后流落鄉野田園嬌妻種田忙…》、《病嬌偏執邪魅小侯爺勇敢追,神偷絕世小嬌嬌勇敢飛…》、《退婚嬌軟未婚妻,清冷世子出家后追妻火葬場…》……
展信佳:“……”
展信佳:“有一說一,傅守安能給你搜羅來這么大一捆遠古神書也算他牛逼,有實力的啊,反正讓我去找我估計都找不了這么齊全。”
自從上次從皇宮回到家,她就把小沈大人的書房抄了個底朝天,全部沒收搗毀。
燒不完,根本燒不完!
且不論傅守安到底送了多少本狗血話本,她嚴重懷疑小沈大人還有私藏。
想到這,展信佳換了一只手托腮。
她懶懶抬眸,拔高聲線。
“確定都在這里了?沒有漏網之魚?小沈大人?嗯?”
書房里又一陣沉默,半晌,才傳來沈肅清故作從容的聲。
“他就抬了三個書箱過來,咳…除了馬車上那本,其他的我并未翻看過。”
“哼,你們最好是。”
把最后一箱書也利落扔進火盆里,展信佳隨意在積德毛絨絨的腦袋上擦了擦臟手,站起身,抄起木棍利落的一甩辮子就要出門。
她這么一動,端著茶盞裝模作樣的沈肅清終于坐不住了。
“要去何處?”
已經走到門口的展信佳白他一眼。
她衣袖捋到手肘處露出傷口已經好得只剩幾道淺疤的雪白手腕,純白色內襯配著繡梨花的淺青色褙子,下面是又方便又涼快的宋褲,搭著一雙素面的繡鞋,一整套利落又清爽。
只是此刻她肩上扛了根棍子,站沒站樣,整個人流里流氣的活像個小混混。
“還能去哪,我去把傅守安那個溝槽的傻逼打一頓再說,我看他也是好臉色給多了。”
這傻逼尊貴男主一天到晚的正事不干,婪疆婪疆查不清楚,刺客刺客抓不到,就知道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來小沈大人這搞事,給他臉了!
沈肅清欲又止,又欲又止。
他既想訓誡阿紙不要總是說臟話,這樣不好,可他又有點害怕阿紙連著他一起打…
再者這件事得勸一勸,不管怎么說傅守安也算他為數不多的摯友,他還是得在兩人之間周旋一番,雖然他也覺得傅守安這人挺聒噪的。。
看出青年的猶豫不決,本來還一副面癱臉的展信佳眼珠兒轉了轉,下一秒,她面上就已經綻開了溫軟清甜的笑容,欺騙性十足。
扔下棍子,她步伐輕快的走回小沈大人身邊。
小姑娘仰起白軟的臉,兩只手抱著他一只垂落的胳膊輕輕左右搖晃,明晃晃的在撒嬌。
“難道說小沈大人想去給他通風報信嗎…”
這樣說著,展信佳眉角低垂,白齒咬著棠紅的下唇,蝶翼般的眼睫輕顫,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在碎金色的陽光下被映得剔透,流光瀲滟。
她就這樣眼巴巴的望著他,可憐兮兮的眼神無不在控訴他為什么不與她站在一邊。
從沈肅清這個居高臨下的角度望去,更是可愛得不像話。
小姑娘細軟的墨發被青綢帶系成兩個啾啾,余下發絲披散,動起來就像垂耳兔一樣一聳一聳的,發上雕成蝶狀的銀簪在陽光下閃耀溢彩。
再襯上這張白稚清甜的臉,嬌憨的笑,愣是把他硬控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沈肅清:“……”
在可愛阿紙與摯友傅守安之間猶豫了不到一秒,向來剛正不阿的沈肅清立刻堅定了立場。
他撣撣衣袖,正義凜然。
“我幫你把他引出來。”
——
“喲,稀奇啊,這么多年了這還是沈兄第一次主動約我出門喝茶呢。怎么,上次送你的書全看完了?哎哎,學沒學到點什么小技巧?”
說著,傅守安促狹的挑挑眉,嘻嘻哈哈的就想要伸手去攬沈肅清的肩。
沈肅清不著痕跡的避開,嫌棄的與他拉開距離。
長寧大街熱鬧繁華,雜貨攤販,酒樓茶館,人聲鼎沸,一片太平盛世的繁榮之景。
在這七月中旬的烈陽天,行走在摩肩接踵的泱泱人群中,沈肅清卻總感覺背脊發涼,額間滲汗,良心也隱隱作痛——
暗處,巷口的青衣小姑娘正百無聊賴的拋著一把被磨得雪亮的刀。
那短窄的尖刀在她手中就像是戲班里的雜耍道具一樣,拋上拋下,在指尖能轉出花,可其鋒利程度卻絲毫讓人不敢小覷它的殺傷力。
見青年瞥過來,小姑娘回以意味不明的惡趣味微笑。
沈肅清立刻收回視線。
站定腳步,沈肅清略帶同情的望向一旁還不知自己即將有血光之災的傅守安。
他斟酌了一下,出于為數不多的友情,他還是決定暫時試探一下傅守安的口風與實力。
“傅兄……”
“怎么了?”
被自家沈兄用這種算得上是憐憫的詭異目光關切著,傅守安頓時驚悚的抱著自己胳膊搓了搓,企圖抖掉雞皮疙瘩,他狐疑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