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肅清懷抱著裝滿新鮮蔬果的紙袋回來時,展信佳正百無聊賴的蹲在墻角將手指戳進泥巴里來回畫著圈圈。
他站定腳步瞥了一眼她腰間一枚沒少的銅錢,“沒遇見喜歡的吃食嗎?”
說罷,又嫌棄的皺著眉從袖中抖出一方素白潔凈的手帕,遞給她。
“怎么蹲在這玩泥,成何體統。之前似乎看見你身旁跟著幾道人影,可是你認識的人?亦或是搭話的陌生閑雜人等?”
說這話時,他語氣十分心痛,就像是長輩在管教自家頑劣不聽話的小孩。
明明臨走前再三叮囑了她不要跟陌生人說話,若是遇到人伢子該如何是好,她難道一點也不在意自身的安全嗎?
還是說無論是誰只要同她搭話她便會愿意傻兮兮的跟著人家走?
到時候被歹人拐賣到深山老林里,不僅要下地種田干活還得給人當牛做馬,這玻璃心的小哭包估計把眼淚流干都逃不出來。
沈肅清越想越心驚。
展信佳哪知道他在腦補什么凄慘失足少女被拐,她只知道小沈大人好兇。
小姑娘站起身接過帕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著手,垂頭喪氣,連語氣都有些委屈。
“我才沒有不聽話呢,是剛才遇到兩個腦殘硬要拉著我。一個自稱京圈小公主一個自稱京圈太子爺,非要我花錢從他們手里買一個死人。”
沈肅清:?
他怎么有點聽不懂,這還是漢語嗎。
且不論她是不是遇到了瘋子,腦殘一詞…也有失禮儀,得管著她今后莫要再講。
此刻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總不好現在批評她,畢竟女孩子家家臉皮薄,若是把她惹哭了旁人指不定怎么看待編排他。
青年薄唇輕啟,喉結微動,猶豫再三到底沒說什么。
他強忍下心中已經打好腹稿長篇的嘔心瀝血教育傳世警醒之,徑直走到她前邊自顧自往家的方向走,不再說話。
展信佳絞著手帕,無亦步亦趨跟在他后面。
小沈大人怎么又生氣了?
“小沈大人?”
“何事。”
前邊傳來青年清冷的聲,還含著淡淡的怒意。
展信佳加快腳步湊到他身側與他并肩。
兩人一高一矮,她身高才到他肩膀,光是瞧著氣勢便落了下風。
她語氣真摯。
“對不起嘛小沈大人,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只是失憶了又不是變成了腦癱怎么可能會莫名其妙被人騙走…”
她怎么說也芳齡十六,這個年紀出嫁相夫教子的大把大把甚至趕得急的還有已經懷孕生子拼二胎的,她又不是六歲。
前面的青年停下腳步,恰好已經到了家門口。
他轉過身,神情無奈,清雋的眉眼隱約流露出些許慈愛。
沈肅清將懷中紙袋倚著門板靠放,從她手中扯過那方已經被她無意識蹂躪得慘不忍睹滿是褶皺的手帕。
他蹲下身,與她平視卻并不說話。
等展信佳都摸不著他要做什么時,青年忽而拉過她的手以手帕將她指縫中沒擦干凈的泥土一點點仔細耐心的擦拭干凈。
他的手帶著微涼的玉石質感,指骨分明,纖長修細,指腹薄薄留有一層繭子。
這樣一雙漂亮得無可挑剔常年握筆的文官之手將她被襯顯得嬌小的手掌置在掌心,無論怎么瞧都有一種微妙的和諧感。
展信佳心跳突突的,耳尖頓時發燙。
“小沈大人……”
但顯然她心中小鹿狂跳,而對方只當她是需要靠譜大人來關心照顧的柔弱小女孩。
無論是他鎮定自若坦然的神色亦或者眼底一派清明的君子凜然正氣,都說明了此刻他心里絕無什么風花雪月的想法。
金線夾雜著槐樹樹蔭落在他肩頭,將他雪白的衣袍投上一層明暗交織的斑駁光影。
而光影隨著風拂枝葉而簌簌搖曳,偶爾也落在他眉間。
他衣袖間青竹裹挾著常年蘊染的水墨書香,無端令人安心。
青年眼角眉梢沾著碎光,下顎微低,極其認真的將她雙手擦拭干凈這才站起身隨意將手帕扔進門口的紙簍。
“好了,回去洗漱看會兒書吧,我去做飯。”
又回到這一方小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