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集市,人潮擁擠熙熙攘攘。
披著麻布套著白衣的少女柔弱的跌坐在地,一手以帕掩面,梨花帶雨,哭哭啼啼。
其聲余音繞梁,哀轉久絕。
而在她面前,正擺著一張潮濕泥濘已經腐爛了大半的涼席。
光是靠近都能聞到涼席上那股濃郁的青苔發霉味令人幾欲作嘔,說是亂葬崗埋了十年被人撅出來的都沒人懷疑。
這樣破爛的涼席上竟躺著一個人形生物,因為全身都被白布覆蓋倒是看不到面容。
“賣身葬父,路過的有緣人瞧一瞧看一看。我這可是剛死的爹啊還溫熱著,不要九九八也不要八八八,小本生意童叟無欺一百兩銀子帶回家!假一賠十假一賠十啊!!”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她這般惹人憐愛的玲瓏身段確實吸引了不少游手好閑的流氓地痞公子哥駐足企圖調戲調戲占點便宜。
只是一聽她這吆喝聲,瞬間倒了一片。
“我草,不是姐們,搞了半天敢情你是在賣你爹的尸體啊?”
“你這個生意…得把吆喝詞改成賣爹換錢。”
“好家伙,京城不愧是天子腳下啊連當街賣死人的都有,我也是開了眼了。”
“一百兩銀子?!都夠四口之家衣食無憂個兩年了,你他媽直接把手伸我們兜里搶得了唄。”
……
“怎么了?”
走在前邊的年輕公子停下腳步,側身回首望向身后心不在焉的小姑娘。
展信佳搖了搖頭,極力控制住想要去湊熱鬧的欲望。
嘶……她怎么總感覺那個吆喝聲很耳熟?
按下凌亂的思緒,展信佳往前湊了兩步仰頭去看面色如常的沈肅清。
“小沈大人要去買菜嗎?菜市場好擠的,要不然我就在這里等你回來吧!”
沈肅清沉思。
菜攤前確實擁擠臟亂,小姑娘都愛干凈難免會討厭那種地方。
只是將這么個孤零零的失憶小女孩留在陌生大街上,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猶豫片刻,沈肅清稍微蹲下身視線與她齊平。
他語氣就好比叮囑自家孩子般,一本正經。
“京城最近人伢子猖獗,雖是青天白日…莫要吃陌生人給的東西,莫要跟著別人走,就乖乖站在這里等我知道了嗎?”
說著,他從隨身荷包里取出一串銅錢俯身垂首緊緊系在了小姑娘腰間。
“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自己去買,只是不要跑太遠了。”
緊接著,那雙漂亮的手靈活的將紅繩打了一個蝴蝶結。
他彎腰時衣袖拂過她面頰,與他離得近便能清楚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書墨香。
展信佳呆呆的望著眉眼清雋的青年。
不知道為什么,除了臉她現在覺得心里也癢癢的…
小沈大人簡直超絕人夫感。
見小姑娘愣著不動也不吱聲跟被人奪走了大腦似的,沈肅清又重復了一遍。
“知道了嗎?回答我。”
“聽見啦兩只耳朵都聽見啦!!”
應完聲展信佳就捻著裙擺往旁邊墻角一蹲,無聊的把玩著腰間的銅錢串子。
看著她這副聽話懂事的好孩子模樣,沈肅清總算是欣慰了些。
他抬袖欲像平日摸巷口那只流浪橘貓般摸摸她的發頂,但考慮到于禮不合,到底還是克制的縮回了手。
“阿紙,好孩子。”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
簡單的兩個字從他口中念出來就好比抵著唇齒般溫柔繾綣,聲線泠泠像是融化的春雪,比上好的古琴勾起的泛音還要讓人覺悅耳。
展信佳聽得耳朵發癢,難得的有些不自在。
“小沈大人你怎么這么黏人啊,你快去吧。”
沈肅清:?
沈肅清:……
直到那道光風霽月的背影隱于人群消失在視野里,被男色勾得意猶未盡的展信佳才站起身往那圍了一圈人賣身葬父的“攤位”上走。
那白裙女郎仍在落淚,素面雪白,眼眶通紅,瞧著是弱不禁風病西施卻雙手叉腰理爭力據的在同人討價還價。
“一百兩銀子都掏不出還看什么看,都走開,賣少了錢我爹頭七回魂要罵我的,一群窮逼,買不起就別圍在這里擋我生意!小心我讓我爹把你們幾個都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