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城之下,塵煙滾滾,喊殺聲震天。叛軍營中,戰鼓隆隆,旌旗獵獵,映照出兩道身影——一人身披黑金重甲,身形魁梧,面色猙獰,正是叛軍主帥潘峰;另一人身著玄色長袍,手持羽扇,目光陰鷙,乃是軍師傅恒。兩人立于高處,俯瞰戰場,臉色皆難看至極。
武安巍峨而立,城墻之上,蜀軍旌旗迎風飄揚,數千守軍在武行的指揮下嚴陣以待。盡管兵力懸殊,叛軍圍攻已久,守軍仍舊死戰不退。潘峰屢次下令強攻,但每次都是尸橫遍野而無功而返。如今戰局陷入僵持,令他心火上涌。
“廢物!一群廢物!”潘峰猛地一拍身前案幾,怒吼道,“這武安不過是個彈丸之地,城中才幾千兵馬,那武行更不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中漢郡我們都拿得下,一個小小的武安縣還拿不下?!老子統領數萬大軍,竟然連區區一座縣城都拿不下來?!傳出去,豈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
傅恒瞇起眼,緩緩搖扇,語氣陰沉:“武行此人并非庸才,他鎮守此城,必定做好了萬全準備。強攻不破,說明他利用了地勢之利,將守軍的作用發揮到極致。”
潘峰聞,臉色更顯暴躁,怒喝道:“你的意思是我們還要繼續耗下去?!拖得越久,朝廷援軍就越有可能趕來,到時候,我們豈不是要腹背受敵?”
傅恒不慌不忙,低聲說道:“主帥不必憂慮。依我所見,武安城防雖固,守軍不過數千,長久鏖戰之下,必定軍心疲憊。只要再加大攻勢,斷絕他們的補給,最多三日,武行必敗。”
潘峰聞,眼中兇光閃爍,冷哼一聲:“哼,老子可等不了三日!我就不信,這幫龜孫還能撐多久!”
正說話間,一名先鋒將軍披著血污沖入大帳,單膝跪地,神情惶恐:“啟稟主帥,屬下率軍攻城,然守軍箭矢如雨,拒馬密布,城墻之上還有巨石滾木,前鋒死傷慘重,屬下幾次組織攻勢,仍未能突破城門,還請主帥恕罪……”
潘峰一聽,雙目怒睜,猛地拔出腰間戰刀,喝道:“無能之輩,何顏見我!”話音未落,戰刀寒光一閃,先鋒將領人頭飛落,鮮血噴涌而出,尸體倒在營帳之中,驚得眾將紛紛后退。
“再有無能之輩,我就殺光你們!”潘峰怒喝,刀尖指向眾將,眼中殺意凜然。
傅恒微微皺眉,似要開口勸阻,卻見潘峰已經轉身跨步而出,一揮戰刀,高聲喝道:“親軍何在?隨我上陣,今日定要踏破武安城,斬下武行頭顱!”
頃刻間,戰鼓聲再次震天響起,數千叛軍悍然出陣,親自率軍的潘峰如猛虎出籠,怒吼著揮刀直指城頭,戰局再次進入白熱化……
戰斗持續了半日,夜色之下,城池燃起滾滾濃煙,映紅了破碎的城墻,也映紅了武行染血的戰甲。武安縣堅固的防線,終究還是沒能擋住叛軍潮水般的攻勢。
當最后一塊城磚轟然坍塌,鮮血與火焰交織,化作地獄般的修羅場。武行立在殘破的城門前,胸口劇烈起伏,已是遍體鱗傷。他的手緊握染血的長刀,周圍是倒下的親衛,耳邊充斥著戰士們臨死前的吶喊。
“殺——!”
叛軍如群狼撲來,刀光映照著他們猙獰的臉。武行已不記得自己砍倒了多少人,他只知一步不退!即便力竭,即便傷痕累累,他依舊站得筆直,如同一道不愿折斷的殘垣。
“縣令大人,敵軍破城了!快走!”
一個滿身血污的戰士踉蹌著奔來,神色慌張。然而,武行只是冷冷一笑,刀尖直指敵軍,“我若走了,誰來擋他們?”
戰士渾身一顫,眼中滿是悲戚。他明白,武行心意已決,這座城,這片土地,已經是他的戰場、他的歸宿。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嘶啞而堅定。
“羅奎!”
武行猛地回頭,目光穿透血霧,鎖定那個熟悉的身影。羅奎,武家的心腹親衛,亦是他最信任的兄弟,此刻正揮刀殺敵,滿臉血污,身上的戰甲已破碎不堪。
“帶著武陽,突圍出去!”武行低吼,聲音震耳欲聾。
羅奎身形一僵,雙目陡然瞪大,難以置信地看著武行。他的嘴唇顫抖,下一刻,他咬牙怒吼:“縣令大人,我等誓死相隨!”
“你走!”武行暴喝,滿臉殺氣,“武家不能絕后!”
話音未落,他猛然回身,刀光閃爍之間,一名敵軍頭顱高高飛起,鮮血噴灑在武行堅毅的臉上。他已不再回頭。
羅奎的心在滴血,他怎能走?怎能丟下武行?但他知道,若武陽死了,武家的血脈便徹底斷絕。縣令大人是不會走的,但武陽必須活下去!
轉身之間,羅奎看見了那個被血污染紅衣襟的少年,武陽才十六歲,面色蒼白,雙拳緊握。他的眼神里,有憤怒,有不甘,更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父親!”武陽拼命掙扎,想要沖回去,想要與父親并肩而戰。
但羅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死死扣住,不容掙脫。他的眼中也滿是痛苦,但他更清楚,若再耽擱,便再無機會。
“走!”他一拳砸在武陽的腹部,少年悶哼一聲,眼前一黑,力氣盡失。
背起武陽,羅奎咬牙沖入火光之中,身后的喊殺聲愈發激烈。
武行孤身而立,他目送著羅奎遠去,目光深沉而決絕。他的手,緩緩抬起,抹去臉上的血跡,仿佛要把最后的溫存留給兒子。
然后,他緩緩轉身,迎向洶涌而來的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