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間，一個年約三十的男人，晃著那顆油光可鑒、亮如銅鏡的大腦袋，從店鋪后面悠悠然走了出來。

我一眼便認出，他正是我當年的大學同窗——許諾。然而，這小子如今的變化堪稱天翻地覆。

曾經烏黑茂密的頭發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锃亮的光頭，身形也發福不少，肚腩微微隆起。

再瞧他這身裝扮：身著一件唐裝小褂，搭配一條練功褲，腳下蹬著一雙尖角布鞋，手里還悠然轉動著兩粒鋼膽。

我心中暗忖，好家伙，這小子過得是滋潤得很吶，活脫脫一副沒落八旗子弟的派頭，就差手里提個鳥籠、架只鳥兒了。

“許大腦袋！你小子瞅瞅誰來了？”棍子扯著嗓子，聲若洪鐘般朝他喊道。

起初，許諾并未留意到我，依舊自顧自地端著鋼膽，搖頭晃腦，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愣在原地，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我半晌。

“哎呀！眼前這位客官看著好生眼熟啊，革命暗號對得上么：天王蓋地虎！”他突然怪腔怪調地冒出這么一句。

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小雞燉蘑菇！”

“寶塔鎮河妖！”

“蘑菇放辣椒！”

“嘿，沒錯，自家人吶。哈哈。大有啊，咱兄弟多少年沒見了？真沒想到，你對這大學宿舍的暗號還記這么清楚。你最近咋樣啊？來，快快，里面請坐。”

許諾滿臉堆笑，熱情地招呼道。

我笑著回應：“那是自然，當年咱們不是約定好了嘛，只認暗號不認人，不管走到天涯海角，變成啥模樣，只要這暗號一對上，那就是鐵打的兄弟。”

我們魚貫穿過店鋪的前廳，徑直來到后堂。單從裝修便能看出，這兒是許諾的辦公室。

屋內擺放著一套做工精良、紋理細膩的紅木家具座椅，一張碩大的實木桌案上，錯落有致地陳列著幾尊造型奇特、鬼斧神工的奇石，以及一套精致典雅、溫潤如玉的茶具，一看便知是洽談生意的絕佳場所。

我們依次落座，許諾手腳麻利地給我們倒上茶，難掩激動之色，說道：

“大有啊，這么多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精神抖擻、精悍依舊，我就羨慕你這體型。咱都在濟南，你咋就不來我店里坐坐呢？倒是棍子這家伙，隔三岔五就跑來蹭飯。”

“我說老許啊，我哪知道你留在濟南發大財了呢。我也是前幾天聽棍子說，你在這文化市場開了古玩店，賺得盆滿缽滿。你小子該不會是故意藏著掖著，怕我找你借錢吧？哈哈。話說回來，你這頭發咋沒了？還發福成這樣，看來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啊。”我半開玩笑地說道。

許大腦袋拍了一下自己的光腦袋，長嘆一聲，感慨道：

“嗨，古玩這行的生意啊，你也聽說過那句‘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吧？大家都這么傳。可真入了這行才明白，如今的市場，透明得就跟玻璃似的，和改革開放初期那會兒完全不一樣了。除非你手里攥著稀缺寶貝，不然，哪來那么豐厚的利潤。”

棍子在一旁打趣道：“哪來那么大利潤？要是沒利潤，你能吃得肥頭大耳的？我咋感覺你這腦袋比以前更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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