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納悶,他嘴上卻裝糊涂的問:“那假山我倒見過,卻不知竟還有個山洞——對了,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尤氏戀奸情熱,又不比焦順家中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故此倒比焦順還要急切些。
挽了他粗壯的胳膊,邊牽引著他往那山洞行去,邊嬌聲軟語的把當初登高望遠,又去洞里躲塵土的事情仔細說了。
等到了洞里,她還特地指著墻上道:“那上面還有寫了兩個正字,一個寫全了,一個還缺了三筆,也不知是什么人刻上去的,又代表著什么意思。”
這事兒焦順最是門兒清不過了!
不過他可不會跟尤氏解釋什么,當下把包袱抖開,讓尤氏和銀蝶在四角點起炭爐。
他自己先把包袱皮攤開在地上,又脫下毛料大氅當褥子墊在上面,再一頭一尾的放了兩個手爐、腳爐上去,這才嘿嘿笑道:“管他是誰寫的,且等咱們的正事兒了了,我給它補上幾筆,湊個齊齊整整!”
說著,他脫掉靴子坐到大氅上,撈起尤氏打橫放在懷里,兩只腳又勾了銀蝶過來夾纏。
不等那炭爐烤暖了山洞,三人早成了首尾相連的肉蟲。
…………
第二日上午。
熬到四更凌晨一點才回上房休息的尤氏,同銀蝶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來。
一面起身洗漱,一面就聽外面小丫鬟稟報,說是尤三姐早上已經來了兩次,因聽說太太還沒醒才又回了客院。
因是異父異母的從妹,平時也算不得太親近,聽說三妹接連來了兩次,尤氏便以為她是遇到了什么難處,想要求助于自己這個長姐。
于是忙命人去客院傳喚。
沒多久,她這里還在梳妝,尤三姐就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進門又喧賓奪主的斥退了銀蝶等人。
尤氏知道她素來是個大咧咧的性子,倒也并不覺得奇怪,一面對鏡貼花黃,一面好奇的問:“你這急著找我,莫不是家里又出了什么岔子?”
“家里倒沒什么。”
尤三姐嘻嘻一笑,伸手勾住尤氏的領子,一面往里窺探著,一面開門見山的反問:“倒是姐姐,昨兒晚上可是去會情郎了?”
尤氏吃了一驚,忙起身掩了領子,沉下來臉來喝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唄。”
見她起身,尤三姐便一屁股坐在了那繡敦上,將兩根蔥白指頭伸進妝奩里撥弄著,嘴里嘖嘖有聲:“果然是國公府的太太,姐姐這里隨便挑幾件首飾,怕都能湊齊我和二姐的嫁妝了。”
“你這丫頭!”
尤氏在她肩上一搡,嗔道:“等你出嫁的時候,自有更好的等著你呢!快說,你方才那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呦~”
尤三姐夸張的一側歪身子,嬉笑道:“我昨兒幫姐姐免了一樁禍事,姐姐卻對我這般又打又訓的,這可真是好心沒好報!”
說著,又拿起瓶指甲油,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我的好妹妹!”
尤氏劈手奪過,胡亂塞上瓶口,又硬塞給了尤三姐:“你瞧上什么只管拿回去就是了,就別跟姐姐再賣關子了!”
“哪我不成強盜了?”
尤三姐卻把那指甲油放回了桌上,正色道:“姐姐既做出這等事情來,卻怎么不知用心掩飾一二,竟叫西府的大奶奶瞧出了破綻,還尾隨你們到了后花園門口——錯非我及時攔下,只怕早就撞破你的好事了!”
“她、她昨兒跟過去了?!”
尤氏大驚失色,若只是尤三姐這邊兒,畢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倒不怕她會在外面胡說什么——至于家里,這本就是賈珍首肯的事情,自然就更不用擔心了。
但涉及到李紈,事情的性質可就變了。
一旦她在西府里捅破了這事兒,賈珍很有可能會選擇棄車保帥——更何況如今在賈珍心中,她恐怕未必有‘車’的分量。
她這里慌的不成樣子,只想著盡快尋焦順拿個主意。
尤三姐卻似乎并不清楚其中的兇險,笑吟吟的問:“姐姐那相好到底是誰,莫不是西府的璉二爺?”
尤氏一愣,詫異道:“為何說是賈璉?”
“那桌上論人才,便數這璉二爺為最。”
尤三姐掩嘴笑道:“姐姐背著姐夫偷人,總不會挑個比他還差的吧?”
“你這丫頭真是……”
聽她連‘偷人’的話都說出來了,偏又大大方方的沒有半點羞怯鄙夷,尤氏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了,最后只能搖頭否定:“不是賈璉。”
頓了頓,又補充道:“那賈璉雖生的英俊,可素日里畏妻如虎不說,更一味只在酒色上下功夫,這般年紀一事無成,如何稱得上須眉男兒?”
尤三姐奇道:“那依著姐姐,如何才算是須眉男兒?”
尤氏不假思索的道:“至少要有建功立業出將入相的雄心,更要有與之相配的見識、手腕。”
“呀~!”
尤三姐聞驚呼一聲,掩著嘴不可思議問:“難不成和姐姐相好的,竟是西府的政老爺不成?!”
“你胡說什么,我怎么可能和政老爺有、有私情?!”
“哪到底是何人?難道昨天那席上除了政老爺之外,還有正經做官求上進的主兒?”
當時焦順就坐在賈政身邊,偏尤三姐一貫只以顏色取人,竟就將他視若無物一般,自然更想不到姐姐會與這樣的莽漢有私情。
尤氏見說的這般‘清楚明白’,尤三姐兀自想不到焦順身上,一時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不忿。
遂留她在屋里擺弄那些首飾,自去外面找到銀蝶,托銀蝶去向焦順討個應對之策。
…………
與此同時。
李紈猶豫了許久,還是尋到了別院里,掩著內子墻往東探尋——昨兒尤氏是從寧國府往西走,從榮國府這邊兒子時要往東才是。
路過那假山時,李紈腦中莫名浮現起那兩個沒寫完的正字,下意識領著素云尋了過去。
等到了洞中,卻發現墻上兩個正字已是完整無缺!
再看看四下里殘留的痕跡,李紈哪還不知這‘正’字究竟意味著什么?
當下狠啐了幾口,暗罵果然是無恥之‘尤’。
當日躲塵土時,她裝的像是頭回得見,自己偏偏一點都沒瞧出蹊蹺,還與她對著這兩個‘正’字品頭論足,如今想想真是又羞又惱。
不過李紈卻并沒有要揭穿此事的意思。
只想著勸尤氏懸崖勒馬,免得步了秦可卿的后塵。
順帶再探究一下,尤氏為何放著那些俊俏哥兒不選,偏與焦順這莽漢勾搭成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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