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如鴕鳥般躲在被窩里直睡到太陽西下才晃悠悠地起床走出屋來,只見紫娟翠苓在清理著院中雜物,不由得問道:“她們三人呢?”
紫娟笑道:“都進屋睡了,都還未起身呢。”
楚錚哼了一聲道:“這幾人居然比本公子還懶,都什么時辰了還不起來。”
翠苓掩嘴笑道:“公子不知道,起先還挺好的,后來蘇姑娘從屋內拿出酒來,三人舉杯共飲,公主喝到最后都眼淚汪汪的了,三人好似都有些醉了。”
楚錚不禁問道:“公主她說了什么沒有?”
紫娟翠苓相互看了一眼齊聲道:“小婢什么都沒聽見。”
楚錚不由得氣結,道:“好啊,你們兩個還是不是我踏青園的人了?”
翠苓笑道:“夫人有命,公主有旨,蘇姑娘也叮囑過小婢不可告訴公子,就算別人話可不聽,小婢平生頭一次接到公主的旨意,不得不從。”
楚錚心中哀嘆,這兩個女子還沒過門了,連丫環說話都變得硬氣了,轉身回屋去了。
紫娟翠苓面面相覷,覺得做得有些過頭了,公子恐怕生氣了。
楚錚沒她們想的那般小心眼,他要操心的事有許多,還犯不著為這點小事來氣。他在屋內走來走去,不時地皺眉,似乎有事難以決斷。
蘇巧彤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見楚錚如此模樣,輕笑道:“楚公子為何事煩惱啊,可否說與我聽聽?”
楚錚有些奇怪:“那兩個丫頭不是說你們三人喝醉酒了嗎?”
蘇巧彤道:“如此淡的水酒又如何能醉得了人,不過今日確實有些累了,便到紫娟屋內小睡了一會兒。呵呵,還好你四姐與幾位官家小姐有約出去了,若她在此必定更加熱鬧。”
楚錚苦笑道:“想不到我費盡心思留下的人竟是個好酒之徒。”
蘇巧彤笑道:“后悔了吧。”
楚錚道:“事已至此,后悔亦是無用,還不如找點補償。來,蘇美眉,抱抱!”說完張臂向蘇巧彤抱去。
蘇巧彤忙閃開,低聲說道:“要死了你,萬一她們醒來看到了怎么辦?”
楚錚笑道:“你也怕這么?”
蘇巧彤黯然道:“若在前世,我反倒不怕了,憑自己本事競爭好了,爭不過大不了退出。可在這世上一夫多妻是司空見慣的事,公主倒也罷了,她還沒嫁給你,但為了我你會放棄柳輕如嗎?不用皺眉,我替你答了,根本不會,而且我也不會提出這般要求,畢竟你認識她在我之前。”
楚錚不由得心生感激,道:“謝謝你不讓我為難。”
蘇巧彤白了他一眼,道:“算了吧,是不讓我自己為難,在你心目我未必就比得上輕如姐。”
楚錚嘿嘿一笑,很聰明地不再作聲。
蘇巧彤忽然又問道:“你剛剛有什么煩心事,說來聽聽。”
楚錚有些為難,看了看她欲又止,搖了搖頭。
蘇巧彤誠懇地說道:“楚錚,我留在你身邊就是想在這異世你我能同心合力,即便有不方便說的,也請告訴我理由,好嗎?”
楚錚嘆了口氣道:“好吧。如今最讓我煩心的就是趙敏之事。”
蘇巧彤想了想道:“以前聽傳聞說你與她快成親了,連趙王都同意了此事,怎么后來又分開了,那天在成府她簡直傷心欲絕,究竟為了什么?”
楚錚道:“跟你說實話吧,趙敏是個好女孩,但儲君趙慶我是一定要除掉的。你是知道的,我最大的志愿便是將中原重歸一統,而其中的關鍵便是秦趙之戰,當今皇上長年臥病在床,說不定哪天就一命嗚呼,趙慶如果登上皇位,此人對我楚家恨之入骨,說不定就會在秦趙之戰處于關鍵時突然背后捅一刀子,到那時可就悔之晚矣。但他卻又是趙敏的親哥哥,雖說兩人平日里不甚和睦,但畢竟血脈相通,我若娶了她,她要是知道了此事以后如何相處。”
蘇巧彤笑道:“看來你還有點良心,不是那種不擇手段之徒。不過你說要除掉儲君我也頗為贊同。此人目光短淺,性子沖動,而且還好色,昏庸之君的所有特點他都占全了,讓他登上皇位只有對秦國來說是個好消息。他身邊那個叫武媚娘的女子倒是個厲害角色,嘖嘖,居然跟一代女皇同名同姓,我當時聽到她的名字還真嚇了一跳。”
楚錚張了幾下嘴,說道:“你知道嗎?正是這武媚娘將你們欲在皇上大獵時刺殺家父的事情告訴我的。”
蘇巧彤奇道:“這是為何,她為什么要背叛儲君趙慶?”
楚錚道:“她并未背叛趙慶,反倒是勸服趙慶識清其中利害,與我楚家合作鏟除你們這幫西秦奸細。”
蘇巧彤哼了一聲道:“原來是我所托非人,還以為你楚公子真有多厲害呢。”
楚錚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原本便是凡夫俗子一名,與文采橫溢的蘇姑娘是不能相提并論的。”
蘇巧彤見楚錚又重提此事,不由得羞怒交加,正要發作,突然想想不對,道:“那武媚娘肯定與你之間有關系,是不是?否則你雖是楚名棠之子,但只不過是軍中一偏將而已,以她儲妃娘娘的身份應將此事告訴你父親才是,為何會告訴于你?此中詳情還不從實招來!”
楚錚沒想到她會反應這么快,一下子便看出了其中破綻,暗罵自己多嘴,但又一想成奉之都已知道武媚娘之事,告訴蘇巧彤也無妨,便將自己當年安排武媚娘入宮一事說了。
蘇巧彤聽了忍不住說道:“將這女子送入宮又不受你掌控,反倒成為那儲君的得力臂膀,你何時變得這么心慈手軟了,除非哼哼,你與那武媚娘關系不簡單啊。”
楚錚叫起了撞天屈:“你看我是為美色而誤事的人嗎?只不過我覺得武媚娘此人可有可無,在趙慶身邊根本掀不起多大風浪,這才聽之任之。”
蘇巧彤道:“到現在你難道還覺得她可有可無嗎?”蘇巧彤總覺得楚錚心中對武媚娘有些意思,最起碼也是有憐惜之意,否則怎么會任由她坐大。
楚錚沉吟片刻,淡淡說道:“方才已說過了,我唯一顧忌的是趙敏,至于趙慶和武媚娘,我想除去這二人易如反掌,而且能做得天衣無縫。”
蘇巧彤有些不大相信,正待再問,楚錚舉手阻止了她,小聲說道:“有人來了。”
“公子,屬下歐陽枝敏求見。”
楚錚點占頭道:“進來吧,歐陽。有什么事嗎?”
歐陽枝敏躬身道:“啟稟公子,已發現西域佛門之人行蹤。”
京城南城的潑皮頭頭黃義雖貪于安樂,但手下倒也有幾個得力之人。其中一個叫冷毅的少年更是其中佼佼者,他領著手下人挨家挨戶地詢問著,偶然得知興事街有一戶人家小兒得了重病,請了幾個郎中都無濟于事,后來兩個外來人出手將那孩童救了下來,那戶人家感激涕零便挽留他們住了下來。這幾天歐陽枝敏對這些潑皮逼得甚緊,冷毅一聽“外來人”這三字就敏感,細細打聽之下得知這兩個外來人經常頭戴斗笠,頓時疑心大起,再細心打探,發現這二人不但口音奇特,而且從不在上京城辦何事,每日外出也只在街頭閑逛。冷毅立即想稟報黃義,但黃義卻窩在萬花樓怎么也找不到,等找到時歐陽枝敏已經將南城一分為四了。
楚錚聽完歐陽枝敏稟報,道:“現在由何人在監視他們?”
歐陽枝敏道:“已經全換上我們鷹堂的人手,那些潑皮終究有些靠不住。”
楚錚點點頭,道:“叮囑他們不要接近,遠遠盯著就行了,這些和尚全是當世一流高手,不要讓鷹堂弟子白白折損了性命。”
歐陽枝敏應了聲是,又問道:“公子還有什么吩咐?”
楚錚道:“沒了,你也小心些。”
歐陽枝敏出去后,楚錚見蘇巧彤低頭不語,道:“你怎么了?”
蘇巧彤道:“凡塵大師在西秦被稱為萬家生佛,濟世救人無數,說不定此次會命喪趙國,我只是有些不忍心罷了。”
楚錚笑道:“你別把我看得太高了,那凡塵乃天道高手,在萬軍叢中都能自保,哪是這么容易對付的,調集禁衛軍對他恐怕沒有太大用處。而且禁衛軍有不少世家子弟,若是死傷太多恐怕很難交代過去。”
蘇巧彤哼了一聲:“那有什么,你做事向來謀定而后動,寇大娘那么高的武功不也折在你手上了嗎。”
楚錚知她對寇大娘之死仍心有芥蒂,也不接口,沉吟半晌才道:“這高手嘛,還是找高手來對付。”
蘇巧彤看了他一眼道:“楚公子不也是當今的一流高手嗎?”
楚錚故作羞愧道:“我只能欺負一下街頭的潑皮無賴,與這些真正的高手相比,實有天壤之別。”
蘇巧彤忍不住笑道:“你這人最精通的就是扮豬吃老虎,我今天才知道你還是這上京城混混的頭目。原來你轉世是來混黑社會來著。”
楚錚沒有笑,道:“這市井之中并非無可用之人,只是朝中各大世家并未把他們放在眼里,認為其中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其實這些雞鳴狗盜之徒若是利用好了,用處還是不小的。此次搜尋西域佛門,若讓禁衛軍去,不但聲勢過大,而且恐怕不會這么快便能找到他們的下落。”
楚錚長吸了一口氣道:“佛門已經出場,大獵這出戲的帷幕已徐徐拉開。巧彤,這段時間你還是住在楚府里,京城可能會有幾天比較動亂。”
蘇巧彤有些不信,道:“就佛門幾個和尚能掀起什么亂子來,你不是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了嗎?”
楚錚沉默半晌,垂下眼皮道:“如果儲君死了呢?京城能不亂嗎?”
蘇巧彤大吃一驚,道:“你現在就想殺了儲君?那敏公主怎么辦?”
楚錚道:“我方才不就為此事煩心嗎,但離皇上大獵只剩下三天時間了,佛門中人已經出現,是該做決斷的時候了。這次是最好的機會,一旦錯失再想殺他可就難了。”
蘇巧彤道:“若儲君此時死了,誰又來繼承皇上的皇位?還有你真能保證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嗎,如果泄露半點風聲,你和你們楚家都會大難臨頭。”
楚錚道:“我向來不做無把握之事,這點你放心。至于皇位問題,儲君側妃楊秋兒已有孕在身,但不知是男是女,皇位由誰來繼承恐怕得過個大半年才能定得下來。在這半年內趙國各地的皇室宗親也定會蠢蠢欲動,若楊妃生下的是個女子,平原府昌平王之子趙應則是最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人,畢竟他是皇上的嫡親侄子,父親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不過”
楚錚哼了一聲:“不管何人登上皇位,仍是要仰楚家鼻息。”
蘇巧彤看著楚錚,第一次覺得自己以前敗在他手下確實不冤。
楚錚此時心中卻不禁又想道,趙應若是登上皇位,大哥楚軒與他交情不錯,會不會借此而動呢?
楚錚站起身來,道:“今夜又是個不眠之夜。我先出去一下,敏公主若是醒來,你幫著拖延一段時間,晚上我還要與她一同到宮里去一趟。”
凡塵和迦羅坐在一個賣煎餅的鋪子里,看著起早去趕集的熱鬧人群,凡塵突然低聲嘆道:“趙國論富庶確是勝過了大秦,看這些百姓大都面露笑意,絕無做作之志,而是出自肺腑,趙國的掌權者功不可沒。兩國都在為即將而來的大戰作準備,此地平靜如常,大秦國內百姓卻怨聲載道,尚未開戰,秦軍已輸一籌。秦王此人只可為一地之霸主,想要稱雄天下還是略有不足啊。”
迦羅向四處看了一眼,小聲道:“師父,徒兒覺得有些不對,似有人在監視我們。”
凡塵微笑道:“你現在才發覺么?從昨日起,至少有近百人在暗中跟蹤著,便是這小小的早點鋪子內也有十數人是為你我師徒而來。”
凡塵聲音雖不響,但附近幾桌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幾位大漢臉色一變,不由得站起身來后退到鋪子外凝神戒備。
凡塵對他們并不理會,仍在慢條斯理地吃著早點。其實楚錚有一事搞錯了,西域佛門頗似今日的喇嘛,對葷腥并不十分忌諱,西域冬季寒冷之極,功力稍差之人不食用些牛羊肉食是很難抵御那股陰寒之氣的。
迦羅也在暗聚功力以備不測,口中問道:“師尊既已察覺,那為何不告訴徒兒,及早另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