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語生很直白的問出了這個問題,甚至沒有給鐘羨陽一個眼神,只是緩緩的放下了手中的杯盞。
然后他換了一雙干凈的筷子,從焰玉上夾起一片才將將烤好,正是美味濃郁的龍魚腹,不偏不倚的放在了幽淵的盤中。
盤中早已撒上了些許珍貴的香料,咸香四溢卻并不濃烈,搭配炙熱的龍魚腹滾蘸,想來是汁水四溢唇齒留香。
幽淵戴著面紗,輕輕揚眉,覺得這少年越來越大膽。
大膽不是因為敢當眾對她示好,而是不打招呼就借她的勢,將她當成一個支撐使喚。
不過這本來也是她此行默認的事情之一,倒也不至于計較什么。
于是她輕輕夾起沾滿香料芝麻的龍魚腹,在半蘸了調好的醋醬,小口吃了一半。
龍魚的鮮香本就是一絕,加之魚腹的柔軟恰到好處的包藏起香料與蘸料的滋味,著實是一種不亞于修煉的享受。
剎那,場間靜了許多。
與宴中的無數年輕北疆天驕們,視線中有詫異,有驚駭,有不解,更有荒唐。
他們中的很多人,當然早已猜到了跟隨陳語生而來的,就是那位天煞魔宗的淵大姑娘。
淵大姑娘按理是他們的同輩,但是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同輩人,將她當做同輩看待。
無論是評論北疆天驕排行,亦或者天下年輕一輩的實力論次時,任誰也都會下意識的忽略這個怪物。
世間論年輕一輩,從來不論幽淵,是默認的共識。
但任誰也不會忽略她的實力,只要這位淵大姑娘存在,哪怕很多巨擘大宗的宿老們也沒誰敢輕易忽視。
近兩百年前,她便已經突破魔修五階魔心境界,可戰六階強者,之前的梧桐宴間,更是輕易斬殺了血煞煉獄七階吞魂境界的大宿老。
想來這位淵大姑娘而今的境界,已然同樣破入七階吞魂。
這般實力境界,加上她同階無敵的戰力,恐怕連八階巨擘,都有暫時一戰的實力,足以憑借一己之力,撼動一巨擘大宗的地位。
與宴愈靜,眾人低著頭噤若寒蟬,偶有膽大的稍稍抬起視線,看向那位正在享受龍魚腹的淵大姑娘一眼,又趕忙低下了頭已是敬意。
直到許頃之后,幽淵靜靜的飲了一杯甜酒,方才在寂靜中發聲。
原來誰都是在等她的態度,哪怕很多人心中已然清楚,這位淵大姑娘肯隨小陳圣子來這里,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但說出來,終究是不一樣的。
“那就不走。”
她的聲音很靜。
回答的是剛才陳語生問向鐘羨陽的那句話,表明了她的態度。
果不其然,隨著幽淵這句話,與宴中的諸多天驕,看向鐘羨陽的目光多了一些同情。
有這位淵大姑娘撐腰,這位小陳圣子哪怕身在隱月海,以鐘羨陽的勢力恐怕也是動不得了。
鐘羨陽同樣靜默了很久,剛才與眾人一樣,是在等幽淵的回答,哪怕這個回答他早有預料。
但不重要,至少暫時不重要。
今日同時得罪陳語生和幽淵,他也得娶了鐘聲兒,否則知曉師尊秘密的他,恐怕很難活過這兩年。
就算等這兩人成長起來,在報復于他,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
可今日誰也攔不住他。
“如果我說,不走不行呢?”
鐘羨陽的聲音難得平靜,仿佛并不知道那位戴著面紗的姑娘就是幽淵,即便誰也知道,他必然是知道的。
聽到這句話,眾人微怔,沉默了片刻。
天璇子沉聲問道:“你怎么說?”
連他都有些好奇,難不成這位焚圣神谷的大弟子,自襯比道公子與禪子梵伽更強不成?
但就算那兩位聯手,也不會是淵大姑娘的對手。
“淵大姑娘而已,終究還沒有無敵于人間。”
鐘羨陽斂去最后的猶豫,顯然眼瞳深處的情緒也不平靜,但還是咬著牙將這句話說了出來,背著手緊握著雙拳。
一時間,與宴忽然變的前所未有的寂靜。
哪怕是樊吾三人都退了很遠,都能夠聽到四周人們的心跳聲,沒人飲酒,沒人吃食,只有炙玉的火焰聲,與人們屏氣的呼吸聲。
淵大姑娘……而已?!
便是那位執掌中州百年的道公子,便是號稱西域萬年來佛性至強的禪子梵伽,也絕無膽量如此狂。
就連天璇子都漸漸瞪大了眼睛,陳語生也在一旁倒吸了一口涼氣。
鐘羨陽,恐怖如斯!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