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的密度遠遠大于水。輪船能在海上航行,完全是它夠大,船身夠空,這樣排開水的體積夠大,浮力也就夠大。
但鄭落竹的鐵板面積,很難達到彎成鐵盆之后,坐進去五個成年人,還能承載得住。
“試試吧。”唐凜說,“不行我們再換。”
“行。”鄭落竹不含糊,說干就干。
片刻后,一個底部直徑一米五,深度二十厘米左右的鐵盆,成型。
鄭落竹將鐵盆推出水中,自己先坐進去,鐵盆吃水深了一點,但還在安全范圍內。
然后是骷髏新娘,江戶川,范佩陽……沉了。
幸虧剛入海,水不深。
范總從海里站起來,堅持指導:“減少厚度,增加面積。”
鄭落竹聽令,第二次試驗,將鐵板厚度降低,面積延伸,從而底部直徑擴大到一米八左右,深度變成二十四五左右。
他這次直接從海里翻身進盆,然后招呼伙伴:“再進來試試。”
骷髏新娘爬進去,江戶川爬進去,范總踏進入,沉了。
鄭落竹、骷髏新娘、江戶川:“……”
這是一個多么沉重的男人!
范佩陽微微蹙眉:“再減少厚度,增加面積。”
“不行了,”竹子苦著臉,“鐵板再薄,就軟了,一上人肯定變型。”
鐵板計劃,失敗。
渾身濕透的伙伴們回到岸上,前一夜聽過唐凜說各種對策的江戶川,迅速cue第二方案:“雖然非身份認證者不讓碰船,但沒說船上不能栓東西啊,我們可以拿繩子把自己和船連接起來,不用碰船,照樣一帶五。”
南歌四下環顧:“但是這里哪有繩子?”
1號孤島的優勢是平坦,只有苔蘚。
但劣勢,也恰恰是這個。
叢林茂密的島嶼可以輕易找到木頭、藤蔓這些資源,別說找東西把人栓在船上,就是自己做一艘船恐怕都行。但在1號孤島上,只有一扯就斷的苔蘚。
“我昨天考慮過,可以用浸濕的衣物,擰成繩子用,”范佩陽望向通體光滑的渡海船:“但是這艘船不行,除非我們能在船上鑿洞穿繩,否則沒有可以栓的地方。”
“那就鑿啊。”骷髏新娘說話就要摸隨身攜帶的短刀,躍躍欲試。
范佩陽轉頭,右邊的沙灘上看一眼。
一塊躺在沙子里的小石頭,咻地飛起,徑直沖向渡海船。
“啪——”
石頭發出一聲撞擊的聲響。
眾人驚訝地瞪大眼睛。
不是船身有多扛撞,而是石子壓根沒碰到渡海船,在距離船身還剩肉眼可見的至少一寸空隙時,石子就像撞到了什么看不見的保護膜,“啪”一聲,彈開。
離船最近的竹子立刻轉身,在船身上摸來摸去:“自帶保護裝置?”
“防止有人毀船。”唐凜淡淡道。
南歌想不通:“的意思不就是讓我們互相爭斗么,如果有人因為上不去船,索性把船毀了,誰都別好,難道不是鸮系統想看到的?”
唐凜微微搖頭:“如果把船毀了,失去爭斗目標,反而和平了。”
唐凜沒說后面的話,可南歌懂了,脊背發涼,毛骨悚然。
渡海船必須完好無損。
只有渡海船一直在,只有逃離孤島的希望一直在,廝殺才會繼續。
一帶五計劃,失敗。
六人坐在沙灘上,耐著高溫,守著一艘尚未認證身份的船,海面寬闊,可前路一片渺茫。
太陽越來越烈了,曬得人睜不開眼。
海浪聲里,沉重和壓抑在瘋狂蔓延。
“不行了,”江戶川騰地跳起來,走到唐凜和范佩陽面前,焦急道,“再不出海,到了晚上,我們都得熱死。”
唐凜和范佩陽雖然坐在一起,但并無交流,這段凝重的安靜里,都是各自進行頭腦風暴,恨不能預支后半輩子的智慧來打破死局,搏得生機。
智慧還沒來,江戶川來了。
范佩陽和唐凜在這一刻福至心靈。
他倆默契地互看一眼,果然,在對方的眼里捕捉到了同樣的光。
下一刻,范佩陽率先抬頭,直視江戶川。
忽然被范總一對一視線攻擊,江戶川心里敲起了鼓,剛才的氣勢煙消云散:“那個,你不要這樣看我。對,我是欣賞唐凜的冷靜,但我發誓,純欣賞,我鋼鐵直!”
范佩陽一怔。
唐凜晚一步抬頭,哭笑不得:“我們想到了你的文具樹。”
江戶川懵逼:“啊?”
范佩陽站起來,拍拍他肩膀:“等解決完船的問題,我們單獨聊聊。”
江戶川:“……”
他還有必要逃出孤島么,反正都是死……
最終,江戶川還是站到了渡海船前。
雖然前途灰暗,但畢竟被范總“聊聊”,還能向唐凜求救,在這里被曬死,真就死得透透的了。
“你們想讓我怎么試?”其實到現在,江戶川也不明白,自己的文具樹在“渡海”上能起什么作用。
南歌、竹子、骷髏新娘也不懂,茫然圍觀。
唐凜道:“小江,你的[此路是我開],可以改變路的形態,從而達到防御效果,對不對?”
“對啊,”江戶川說,“我剛才不就是靠這個讓坐標點塌陷的么。”
唐凜:“那把‘水路’改成‘冰道’,算不算你文具樹的能力范疇?”
江戶川驚呆。
這都是什么狂野思路。
“說不定真行呢,”南歌雖然也震驚,但很快進入可行性思維模式,“水路也是路,是路,你的文具樹就應該可以。”
范佩陽沒那么多分析,就一句:“去試試。”
江戶川乖乖聽令。
他現在就希望范佩陽一個高興,把“約談”忘掉。
渡海船停在一入海,大約膝蓋深的位置。
海浪涌來,船只輕輕搖晃。
江戶川走過去,單手扶住船,轉過身來:“是這樣,如果想用[此路是我開],就必須確定這是一條水路,所以我要在船的前面拉著船走,你們看清船劃開水面的位置,也沿著船的路線走,就像在跟蹤我一樣,這樣我就可以視你們為攻擊目標,開啟文具樹防御。”
唐凜:“好。注意海浪,安全第一。”
范佩陽:“可以。”
鄭落竹、南歌:“嗯。”
骷髏新娘:“你走慢點。”
江戶川繞到船頭,但沒轉身,依然背對著大海,面對著唐凜五人,然后雙手扣住船頭,一點點后退著,將船往海里拖。
因為是后退著走,他拖得很小心,速度也很慢。
唐凜第一個踏入海中,然后是范佩陽,南歌,骷髏新娘,竹子。
五人一個跟一個,在水中沿著船的路線,一點點往前跟。
江戶川看著跟上來的眾人,摒除雜念,高度集中,啟動[此路是我開]。
水路變冰道……
水路變冰道……
他向著已經建立聯系的文具樹,不斷發出操控信息。
船尾劃過的水,波紋似乎變少了。
江戶川不確定是真的起了變化,還是自己太想成功而造成的錯覺。
“江戶川。”范佩陽忽然低沉地喊了他一聲。
江戶川毫無防備,下意識抬頭,文具樹操控隨之分神。
四目相對。
范佩陽眼里突然浮現殺機,下個瞬間,原本緩慢追隨著船只路線的男人,猛然加速,沖破海浪瘋狂地朝他沖刺而來。
江戶川心臟驟縮,頭發絲兒都要豎起來了。
什么情況啊??
媽的,先保命再說吧。
怎么保?
水路變冰道啊!
“咔——”
沒到范佩陽腰間的海水突然以極快速度開始結冰。
范佩陽仿佛早有預料,一下停步,眼疾手快地按住兩側已結凍的冰面,用力一撐,身體敏捷地躍出水面。
最后一點海水,在范佩陽身下凍結冰封。
范佩陽落到冰面上。
他后方,唐凜、竹子、南歌、骷髏新娘,還在海水中。
他前方,一直到江戶川那里,水路結成一條細長冰道。
江戶川劫后余生,想哭:“范總,你下次用‘刺激療法’前,能不能打個招呼?”
范佩陽微笑:“打完招呼,就不刺激了。”
江戶川:“……”
惡魔!
自己的文具樹,哭著也要操控完。
在被范佩陽成功激發了第一次之后,江戶川切斷文具樹,讓海水恢復,而后又來回試了幾次,直到操控漸漸變得熟練,心里才有了三分底。
剩下的七分,是體力。
他和五個伙伴實話實說:“我不知道[此路是我開]能堅持多久,如果體力透支,船還沒靠岸,怎么辦?”
“放心,”唐凜說,“我們上雙保險。”
江戶川:“怎么個雙保險?”
唐凜:“第一重,把你隨身物品給我們一個,萬一中途文具樹失效,我用[狼影追蹤],就算帶著他們游,也會游到你所在的終點。”
江戶川:“第二重呢?”
唐凜:“你喜歡吃魚嗎?”
江戶川:“?”
烈日炎炎,熊熊篝火,現烤海魚,肉嫩味鮮。
“嘩啦——”
范佩陽在海里冒頭,雙手握著一條活蹦亂跳的魚,這是他的第五次收獲。
在給江戶川特供了四條之后,他終于能給唐凜也逮一條。
沙灘上,江戶川坐著南歌弄來的隔熱的苔蘚,左邊是鄭落竹拿著上衣給他遮陽:“江總,涼快不?”
右邊是骷髏新娘,挑完魚刺再把魚肉喂給他:“江總,飽了嗎,感覺體力儲備的如何?”
江戶川吃掉最后一口魚肉,美美地打了個飽嗝。
他這輩子的人生巔峰,就在此刻了。
監控室
卡戎放下書本,望向窗外。
夜涼如水,再有半小時,就到零點了。
在這個即將結束的第三天,他給了闖關者們一白天的自由,當然,也給自己的精神放了一白天的假。
現在,他又元氣滿滿了,足以應對每一座不按劇情走的孤島。
不過在看那些令人頭大的孤島之前,他決定先犒勞一下自己——看1號。
1號孤島,半小時后就要徹底進入死亡溫度的島嶼,如果這時還沒有人搶到渡海船,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
不過卡戎相信,這種事情不會發生。
地圖坐標很明確,船也很好找,挖掘雖然費點力氣,但人在求生方面都是潛力無限的,用文具樹或者工具,總能想到方法。
效率再低,中午之前,也該得到渡海船了。
船下水之后,才是最有趣的部分——爭奪。
誰會勝出?
卡戎回憶著1號孤島的闖關者。
“[破壞狂]或者[狼影]吧……”卡戎一邊調出投屏,一邊隨意猜著,畢竟這兩個人是1號孤島上唯二擁有守關者徽章的,那個唐凜甚至擁有連續兩關的徽章,而且第二枚還是得摩斯的私人徽章。
可是客觀講,范佩陽綜合素質還可以,但卡戎實在沒看出唐凜有什么特別。
投屏漸漸清晰。
卡戎呆若木雞。
沒烈焰島,沒搏命殺,就一片汪洋,一艘小船,一個面向船尾倒坐著的乘船者,五個追隨船只前行的徒步者。
連接他們的,是一條長長的冰路。
過了好半天,卡戎才回過神,第一時間調出六人的文具樹。
這也是他第一次查看1號孤島的闖關者信息。
之前沒看,是因為求生過程中,他并未發現這座島上的闖關者能力有什么特別。普通的防御,普通的傳音,普通的隔空移物,不用特意查看,他閉著眼睛都知道是什么文具樹。
六個闖關者的信息同時浮現。
卡戎一眼鎖定投屏上的那個乘船者——江戶川。
三級文具樹:[此路是我開]
這是一個可以改變目標腳下路的形態和性質的文具樹,但在早期,擁有此文具樹的闖關者通常只理所當然地改變“外在形態”,比如寬敞變崎嶇,平坦變坑洼,移動,起伏等等,但幾乎沒人想到去改變路的“內在結構和性質”。
“水路變冰道,有意思……”卡戎眼中難得浮現贊許,“但愿你操控文具樹的體力,能堅持到目……”
“嗝——”
屏幕上的乘船者,打了個飽嗝。
卡戎:“……”
看來是體力無憂了。
咦?
卡戎不經意瞄到唐凜的文具樹,目光變得詫異。
一級文具樹:[未知]
二級文具樹:[未知]
三級文具樹:[未知]
統統未知,那第一天他看見的[狼影]是什么?
卡戎不可置信地點擊投屏,滿屏數據消失,變成唐凜的界面。
界面右邊,是一次性文具格。
左邊,是文具樹。
兩棵。
[狼影]是第二棵,而原始的第一棵,還未開啟。
卡戎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闖關者。
良久之后。
卡戎退出數據信息,給得摩斯發了“緊急聯絡”請求。
聯絡很快接通。
投屏上是睡眼惺忪的得摩斯:“發生什么了,讓你都用上了‘緊急聯絡’……”
卡戎直奔主題:“我知道你為什么給唐凜發私人徽章了。”
得摩斯正在打哈欠,聞愣住:“你緊急聯絡我,就為了這個?”
卡戎說:“他有兩棵文具樹,的確很特別。”
得摩斯終于徹底清醒。
攏了攏凌亂的金發,他神情復雜道:“你對我給他徽章的原因,可能有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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