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孤島的地形風貌用一句話就能概括——鋪滿苔蘚的平原。
這樣的地形好處很明顯,就是不容易迷路。哪怕一個人單獨走出去很遠了,回過頭,還是能依稀遙望到伙伴們的身影。
同理,定點尋物也比較輕松,坐標清晰,視野清晰,基本就是手到擒來。
所以在這溫度即將攀升到極限的第三日,四個vip和兩個步步高升,只用了半天時間,就順利找到了提供的坐標點。
現在他們只面臨兩個問題。
一,頂著高溫的長時間尋找,讓他們瀕臨脫水。
二,坐標點處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塊半人高的石頭,石頭下是一片苔蘚地,這座島上隨便找一塊地方,都長這樣。
“這是要玩兒死我們啊……”骷髏新娘一屁股坐地上,滿頭滿臉的汗,順著脖子往下淌。
“船在哪兒?”江戶川蹲下來,氣喘吁吁地拍拍地面,“石頭底下?地底下?”
“挖地可以,工具別指望我,我現在極度缺水,沒力氣弄鐵板了。”鄭落竹甩甩臉上的汗珠,看東西都開始重影了。
一個深色的東西被遞到眼前。
鄭落竹愣了愣,才看清,是自家老板夾克上的另一塊皮革,比蒸餾淡水時蒙在鍋頂上那個稍小一些,四角兜起來用撕成窄條的夾克袖子扎緊,形成了一個儲水袋,而從袋子沉甸甸的狀態看,里面必然裝滿了水。
順著遞來儲水袋的手往上望,范總逆著陽光的身影,高大威猛。
鄭落竹驚呆了:“老板,你什么時候弄的?”
范佩陽:“昨天煮海水的時候。”
鄭落竹:“我怎么都沒注意?”
范佩陽:“你全程在和骷髏新娘討論接下來怎么‘烤鳥’。”
鄭落竹:“……”
沒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鄭落竹一把握住自家老板的手,真情實感:“當初前面關卡里那么多人招打工的,我怎么就一眼選中了您?”
范佩陽留下儲水袋,抽出手,神情平靜:“因為我開的工資高。”
鄭落竹抱住儲水袋,認真搖頭:“老板,不要說這種傷人的話。”
江戶川、骷髏新娘:“……你還能再狗腿一點嗎!”
南歌:“相信我,他能。”
從鄭落竹開始,儲水袋在眾人手里傳了一圈,每人喝上幾小口,維持著身體對水分的最低需求。
緩差不多,大家的目光才再次集中到那塊石頭上。
石頭很普通,但它恰好卡在坐標點上,就成為了一個醒目的標識。
唐凜圍著石頭轉了一圈,末了伸手試探性地推了推,石頭微微搖晃。
范佩陽走過來,幫他推了第二下。
石頭轟然倒地。
大家立刻圍過去看。
石頭底下是一小塊光禿禿的地面,沒有苔蘚,但在土質地面上刻了一個“鐵鍬”的圖案。
六個人面面相覷。
挖。
鄭落竹起身,調整呼吸,集中注意力,啟動[鐵板一塊]。
頃刻,一塊鐵板出現,而后慢慢變窄,兩側邊緣微微彎起,成為類似鏟子的形狀,落進鄭落竹手中。
“工具完成!”鄭落竹昂首挺胸宣布。從昨天鐵鍋煮海水開始,他就發現,這個一直被自己嫌棄的“鐵板”系文具樹,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
五人看著他手里的“鏟子”,表情一難盡。
鄭落竹看看工具,再看看伙伴們:“……嗯?”
江戶川嘆口氣:“兄弟,我們要的是鐵鍬挖船,不是洛陽鏟盜墓。”
好不容易鐵鍬像樣了,骷髏新娘自告奮勇出勞力。
一鍬下去,手震麻了,地面紋絲不動。
骷髏新娘懵逼,又連續鏟了好幾下,鐵鍬就是進不去。
唐凜示意他先停手,然后蹲下來摸了摸那一小塊地面,了然,起身道:“地面很硬,估計要費一番力氣。”
南歌說:“但越是費力氣,就越說明船在下面。”
唐凜點頭,說:“我們輪流試試,只要能挖動第一鍬,后面就容易了。”
眾人沒意見,依次上前拿鐵鍬和地面搏斗。
骷髏新娘,鏟入地面,0厘米。
江戶川,鏟入地面,1厘米。
南歌,在江戶川基礎上,又往下鏟進去1厘米。
鄭落竹,在南歌基礎上,繼續擴大戰果,往下深入2厘米。
唐凜,把4厘米的深度,追加到6厘米還多一點。
范佩陽,整個鐵鍬頭,鏟進去了。
唐凜和四個伙伴:“……”
人比人,氣死人。
范總神清氣爽,一鍬下去借著良好開端,用力往上一鏟。
土沒出來。
鐵鍬折了。
范佩陽、唐凜、竹子、南歌、小江、骷髏:“……”
人生的大起大落,來得太突然。
“我可以增加鐵板厚度,”鄭落竹猶豫道,“但是相應的,鍬就得變小,而且看這個硬度,加厚也未必管用。”
“鐵鍬毀滅者”范總,對此最有發權:“按照剛剛的手感,至少要加厚十倍以上。”
骷髏新娘:“厚度增加十倍,體積縮小十倍……那不成湯匙了?”
一直安靜思索著的唐凜,眼睛忽然一亮:“用文具樹。”
“文具樹?”南歌不解地看他,“我們沒有能撬開地面的文具樹。”
唐凜看向江戶川:“但我們有能改路的文具樹。”
江戶川
一、二級文具樹:[條條大路通羅馬]
效果:改變目標腳下路的方向,從而防御目標攻擊。
三級文具樹:[此路是我開]
效果:讓目標腳下的路改變狀態,比如像傳送帶一樣顛簸、起伏,又或者設置各種簡易、輕度危害的小陷阱等等,從而達到防御效果。
唐凜將自己的想法簡單給江戶川解釋了一遍。
后者瞬間領會精神:“你的意思是,讓我用文具樹使地面顛簸起伏,來進行‘松土’?”聽完唐凜的解釋,江戶川瞬間領會精神。
“不單是顛簸起伏,你可以將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變,都在這里試,越亂越好,”唐凜說,“地面運動的越不規律,內部土質松散的可能性越大。”
江戶川點頭:“行,我試試。”
他后退幾步,和坐標點拉開三四米的距離,然后抬頭,盯著那塊空地,同時和[此路是我開]建立操控聯系。
建立完成。
江戶川才發現個問題:“唐隊,你得找個人往我這邊跑,而且中途一定要踩到那塊地,不然這也不是‘路’啊——”
眾人恍然大悟。
江戶川的文具樹是[此路是我開],不是[這塊地皮我承包了],所以使用文具樹的前提,必須是“世上本沒有路,有個人在這里走,就成了路”。
范佩陽準備當這個“跑路”的人,剛要開口,唐凜已經擦身而過,往后跑了:“我來——”
幾秒工夫,唐凜就在不遠處站定,他、坐標點、江戶川,正好三點一線。
“我準備好了——”江戶川大聲和唐凜道。
唐凜點一下頭,而后穩住呼吸,起跑。
江戶川緊盯坐標點。
范佩陽緊盯唐凜。
轉瞬,唐凜已跑到坐標點。
就在他踩上那一小塊空地的一瞬間,江戶川操控[此路是我開]。
地面剎那間鼓起坡度。
唐凜踉蹌一下,但憑借慣性,繼續往前跑。
江戶川用全力釋放。
坐標點連同唐凜腳下的路,顛簸得越來越厲害,而且不只上下顛簸,還左右晃動。
唐凜不能停,也不能偏離三點一線,但越來越不穩的路,他實在很難平衡,只能咬牙盡量再多跑一米,兩米……
江戶川心無雜念,就記得唐凜那一句“不單是顛簸起伏,你可以將能操控到的所有地面改變,都在這里試,越亂越好”,所以在上下顛簸、左右晃動之余,還操控文具樹在坐標點試驗了沙坑陷阱。先是極淺的小沙坑,再是稍微深一點……
“轟隆——”
坐標點的地面突然坍塌下去一大塊。
江戶川怔住,本能地切斷文具樹。
波動的地面突然停下,唐凜猝不及防,徹底失去平衡。
往前撲的一瞬間,他本能地雙手撐在胸前,希望能最大限度減少傷害。
可是沒派上用場。
他被從旁邊沖過來的范佩陽,抱了個滿懷。
準備撐地面的手,貼在了范佩陽胸膛。
噗通。
噗通。
他摸到了范佩陽的心跳。
“謝……”唐凜想和及時伸出援手的男人道謝,可剛說了一個字,男人忽然用力,將他徹底摟緊。
緊得唐凜呼吸困難,有那么一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會被范佩陽揉進身體。
男人的頭埋進他的頸窩,什么都不做,就那樣放著。
很熱。
唐凜不知道那熱度是來自天氣,還是范佩陽的呼吸。
他沒見過這樣的范佩陽。
哪怕是失憶之后。
因為范佩陽從不會讓自己失控,在調節情緒方面,那個男人有著超強的能力。
即便是面對失憶后,將他拒之門外的自己,男人也只是轉身走開,隔天,連一個字都沒提。
可是現在,范佩陽在釋放情緒,用一個意外得來的擁抱,用近乎出格的親密和力道。
承受不住了,就只能釋放,這是人的生存本能。
而讓范佩陽承受不住的,是自己。
自己失去記憶,輕裝上陣繼續前行。
只剩范佩陽留在原地,背負著兩個人的過往。
心疼嗎?
唐凜在這一刻,誠實地面對自己。
是的,他心疼。
如果可以,他不想把范佩陽留在原地。
范佩陽沒想這樣,可在接住失去平衡的唐凜的一瞬間,大腦說“松手”,身體說“不放”。
而當真正用盡全力抱緊唐凜后,大腦也倒戈了。
他不想松手,這輩子都不想。
懷里的人突然掙扎了一下。
范佩陽呼吸一滯,艱難地松開些許力道。
唐凜終于成功將手抽出來。
范佩陽心底因擁抱翻涌起的熱流,慢慢冷卻,等著唐凜推開他。
那手抬起,慢慢環住他后背,輕輕拍下。
溫柔得像睡前故事。
不遠處的坐標點,鄭落竹、南歌、江戶川、骷髏新娘,在坍塌的地面周圍蹲一圈,看著坑內隱約露出來的一小塊疑似船體的木頭,猶豫著要不要通報這個喜訊。
南歌:“怎么辦?”
骷髏新娘:“他倆還沒抱完。”
江戶川:“嘖,竹子,你過去提醒一下你老板,船找著了,還有,抱差不多得了,占便宜沒夠啊。”
竹子:“你想說你就去,反正我要好好活著。”
江戶川:“……”
那邊,蓄滿的情緒稍稍釋放,強大的克制力又占領高地的范總,終于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懷抱。
“為什么不推開我?”松開之后,他問唐凜。
唐凜沒回避他的目光,半認真半玩笑道:“還從來沒被你這么抱過。當年公司第一筆生意談成的時候,我想和你擊個掌,你都配合得很勉強。”
范佩陽語氣平靜,眼里卻不是:“后來抱過無數次,但是你忘了。”
唐凜看了他一會兒,轉身往坐標點走。
范佩陽沒來得及捕捉唐凜的神情,卻聽見了他的聲音,帶著一點溫柔,帶著一點頑皮——
“剛才那個,不會忘了。”
唐凜先歸隊,范佩陽后歸隊。
南歌、竹子、江戶川、骷髏四個伙伴,完美詮釋了什么叫“瞬間失憶”,一匯合,就無縫切入下一環節:“我們來挖渡海船吧!”
已經坍塌的土坑,就比較松軟了,六人很快將船挖出。
一艘獨木船,具體造型就是一根木頭兩頭削尖,弄成梭型,再在中間挖個洞,類似簡易的單人橡皮艇。
單人橡皮艇已經很危險了,隨時一個浪打開都能傾覆。
這還簡易……
“坐它渡海,會死人吧?”骷髏新娘絕望。
“還會死得很慘。”竹子很想樂觀,但是太難了。
唐凜望向范佩陽:“你怎么看?”
范總茫然兩秒,目光才對上焦距:“嗯?”
唐凜:“……”
南歌、竹子、小江、骷髏:“……”
得,還沒從之前的回味里出來呢。
“先把船拖到海邊。”范總收斂心神,光速調回求生頻道。
眾人沒意見,竹子第一個伸手去拉船,不料剛碰到船身,六個人手臂同時“叮——”
鄭落竹收到的是:恭喜找到渡海船,請將船放入海中,并登船認證身份。
其他人收到的:已有人找到渡海船,并準備將把船放入海中,而后登船認證身份。
六人把手臂伸到一起,信息一共享,什么就都明朗了。
關卡真是隨時隨地在挑事兒。
鄭落竹先碰了船,于是被認定為“發現者”,理所當然收到下一步提示。可是鸮系統卻沒告訴這個“發現者”,它已經將他找到船的消息,甚至是即將要做的事情,發布給了其他人。
如果他們六個沒在一起,如果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為自己搶渡海船”,恐怕接下來就要在海邊,展開一場血雨腥風的爭奪戰了。
“不用管這些,”唐凜冷靜道,“我們還按照原計劃來。”
六人拖著船回到沙灘,并合力將船推下水。
渡海船一沾水,六人立刻收到新信息,這一次是同樣的了——
:渡海船已入海,請登船認證身份。身份認證成功后,會有十分鐘的緩沖期,緩沖期內,其他闖關者可登船,替換身份認證。當身份重新認證后,仍會有十分鐘的緩沖期,以此類推,直到某一個身份認證者在緩沖期結束時,仍坐在船內,渡海船便會。啟航后的渡海船,非身份認證者不可再碰觸。
“后只有身份認證者能碰?”江戶川抬頭,有點被打擊,“那我們扒著船身一帶五的計劃不就泡湯了?”
“沒事,”鄭落竹看向范佩陽,“-->>
還有別的辦法,對吧老板?”
范佩陽沉吟片刻,問他:“如果讓你用[鐵板一塊]做能承載五個人的鐵盆,你能堅持多久的航程?”
鄭落竹垂下眼睛,在腦內模擬了半天,末了抬頭:“老板,先不說我的體力能堅持多久,我感覺五個人都進去,我的文具樹一秒就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