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連連稱贊道:徐夫人,每次見你,朕都有不少收獲,你可真是朕的福將啊!
皇帝的福將,這名頭可太大了,寧明歌自知擔待不起。
寧明歌:是您謬贊了。
皇帝又問出一個讓寧明歌哭笑不得的問題:這糠,該怎么吃
想到皇帝一輩子吃的都是最好的我貢米,只怕是連普通的糙米都沒有吃過。
寧明歌只能耐心解釋:有條件的人家,糠都是用來喂家里牲畜的。
吃糠的都是窮苦人家。
糠想要做得能咽下去,需要用舂子或者石磨將糠碾碎成粉,兌在糧食里面吃。
皇帝:你說的處理糠的法子,能帶朕去看看嗎
寧明歌說得越細致,皇帝就越好奇。
這是他身在皇宮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年年下面都有遭饑荒的縣城、甚至是州報上來,朝廷的撥款總是石沉大海。
皇帝總覺得他屁股底下的位置處處漏風。
大臣們只會說怪天災、怪治理的官員能力不夠。
沒有人會像寧明歌這樣,從糧食收獲后的不同階段、豐儉的不同人家來講述這些問題。
皇帝今日索性一股腦將自己好奇的所有問題都拋給寧明歌,譬如現在,他就想要看看窮人家是如何把糠,一點點變成飽腹的食物。
對著皇帝好奇的面孔,寧明歌能說不嗎
她向淮陽王發出求救的目光,后者更是一臉興奮道:寧明歌,你就帶我們去吧,我也很好奇!
寧明歌忘了,自己對著的可是全天下最餓不到的兩個人。
說實話陛下沒有問她糠是什么東西,她都已經覺得對方是個明君了。
寧明歌無奈道:我去和金山寺的師傅們商議一下,看看能不能從他們的庫房里,借點糠和高粱面吧。
高粱面又是一種新鮮的糧食。
皇帝和淮陽王這對兄弟,就像第一個到門店的學徒,亦步亦趨地跟在寧明歌身后。
金山寺后院,除了積香廚不得隨意進入外,有幾個空置的灶房,就是留給平日里香客使用的。
寧明歌將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點心、香油錢添上,很容易地拿到了一大袋的糠和一小袋高粱面。
還好寧明歌上輩子做過這些粗活。
她用小掃帚把石磨上的灰掃干凈。
黃色的糠被倒在石磨上。
寧明歌準備上前推磨,淮陽王搶先一步,我好歹是個男子,這樣的力氣活還是我來吧!
寧明歌沒有和他爭,面前的大石磨需要一個人推,一個人在邊上倒料、掃料,兩個人配合才行。
巨大的石磨一點點被拉動,寧明歌將邊上的糠掃到石磨下面,一遍又一遍。
直到淮陽王開始喘粗氣,問道:徐夫人,這糠磨好了嗎
寧明歌掃出一點糠的粉末,若換了普通人家,面前的糠粉粗細已經夠了。
但是,陛下還在這里。
看他在一旁躍躍欲試的樣子,寧明歌懷疑最后陛下還要命她把這糠做成餅子,吃下去才滿意。
糠粉磨粗了,對陛下這樣金尊玉貴的人來說,難以下咽。
寧明歌:還要再磨兩遍才行。
淮陽王大聲抱怨道:什么,還要再磨
皇帝:你讓開,讓朕來!
淮陽王裝模作樣攔了一下,把推磨的位置讓給了皇兄。
石磨再次被推動,這次速度要快了許多。
黃色的大顆粒糠已經看不見了,石磨里最終留下的是一堆糠的粉末。
寧明歌也十分自覺,掃出糠粉后就開始和面。
皇帝攔住了寧明歌手中繼續放高粱面的動作,反問道:你口中的窮苦人家,一般和面,會放多少糠、多少高粱面
寧明歌老實答:一般是兩份糠兌一份高粱面。
好一點的人家一半一半。
皇帝:那就兩勺糠,一勺高粱面。
既然要嘗嘗這糠,自然要和尋常百姓吃一樣的。
寧明歌點頭,按照皇帝的吩咐開始和面。
面團子和好,灶上的火升起來。
寧明歌把一個個高粱面窩頭放到鍋上開始蒸,白色的水汽帶著高粱面的味道從鍋里面飄出來。
淮陽王嗅了嗅,稱贊道:這高粱面的味道聞著真不錯,徐夫人好手藝。
寧明歌看了這個添亂的老小孩一眼,笑著說道:喜歡的話,等鍋里的高粱面窩頭熟了,淮陽王多拿兩個嘗嘗!
等下別難吃到哭出來就行!
即便寧明歌將糠多磨了幾遍,又細細篩過,可糠就是糠!
弄得再精細,它都好吃不到哪里去!
淮陽王搓著手,期待道:我剛才推磨出了這么大的力,等下自然是要多吃幾個的。
鍋上的火候差不多了,寧明歌掀開鍋蓋,鍋上幾十個灰撲撲的高粱面窩頭在水汽的烘托下,表面亮晶晶的顯得很有食欲。
淮陽王不顧鍋里的熱氣,直接上手拿了兩個。
一個給自己,一個給皇兄。
淮陽王:燙燙燙!
高粱面在他兩個手之間倒騰,終于有些涼下來后,淮陽王大口咬了下去。
咦——
什么東西!
一點都不松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