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鞭子。
與此同時,周遭響起一陣陣奚落的笑聲。
顧平徵臉臊的通紅,討好的央求“再等等,再等等。”
即便顧榮不來,二弟總是要來的。
顧榮對二弟一向出手闊綽大氣,二弟不缺銀錢。
“等什么等!”官差甕聲甕氣。
另一名官差輕咳一聲,低聲勸道“到底是忠勇侯夫人的生身父親。”
“鬧的再兇,也打斷骨頭連著筋。”
“關起門來說,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家事。”
“要是哪天謝侯夫人又念起這老東西的好,你可就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攥著鞭子的官差,臉上的戾氣僵了僵,冷哼一聲“那就再等兩刻鐘。”
“兩刻鐘后,繼續起程趕路。”
“要不然,今兒夜里就得宿在荒郊野外。”
“深秋的夜,冷起來也能凍死些老弱病殘。”
顧平徵點頭哈腰,賠著笑。
時間一點點流逝,顧平徵的心越來越慌,過去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如此絕望。
二弟當真這般無情嗎?
為了討好顧榮,連他這個一母同胞的大哥也不認了。
顧平徵眼前一陣陣發黑,仿佛已經看到閻王爺在向他招手。
一旁的官差仰頭看了看天色,催促道“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即刻起程。”
走投無路的顧平徵一把抓住路人的袖子“拜托你行行好,去給謝侯夫人的二叔遞句口信兒。”
“就說,他大哥等他的救命錢。”
“就那個沒娶正妻,養了三十余房妾室的顧二爺。”
“拜托了。”
路人:……
這犯人的腦子是不是被刺激瘋了!
過路的行人驚恐的推開顧平徵,如同身后有野狗追似的,匆匆離開。
就在顧平徵控制不住的開始懷疑顧二是不是死在妾室榻上才對她不管不顧時,官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提醒“顧二爺還在游山玩水風流瀟灑呢。”
別問他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要問就是靖王嫡孫對顧二爺這個忘年交,日日望眼欲穿。
在外喝酒聽曲兒,招搖過市、撩貓逗狗時,總會提一提顧二爺的名字,再啐口唾沫星子,罵一句顧二爺重色輕友不地道。
“嘖,錦衣玉食揮金如土的汝陽伯?”
“三條螭霖魚燉湯,一頓早膳花費千兩的汝陽伯?”
“呸,吃軟飯都吃不明白!”
如若他是汝陽伯,定能把這軟飯吃的香甜可口。
絕不會干出這種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的惡心事兒。
顧平徵罕見地沒有反駁。
榮金珠亡故近六載,他光鮮亮麗時鮮少想起。
倒是這段時日在獄中,睜眼想榮金珠,閉眼想榮金珠。
跟身陷囹圄的他作比,夢里的榮金珠如神女。
事實證明,不能亂發誓,會成真的。
在官差的催促下,顧平徵一步三回頭的跟著流放隊伍前行。
旁人身上有厚實的襖子,他卻僅有單薄的囚衣。
旁人衣襟里藏著烙好的餅,他拍一拍只有空響。
為何,顧榮就不能再稍稍心軟些。
他后悔了。
若是十六年前能預知如今的結局,他絕對不會被陶氏蠱惑,豬油蒙了心般,用榮金珠的銀子贖回陶氏,給陶氏置辦宅邸。
他一定會謹守求娶榮金珠時的誓,絕不負榮金珠。
……
“財神娘娘,那位走了。”宴尋回稟道。
“走了?”顧榮握著白玉勺子,輕輕攪動著湯羹,漫不經心道“橫著走,還是豎著走的?”
宴尋“暫時還是豎著的。”
今夜一過,就不確定了。
誰讓顧平徵的小身板根本沒有經歷過苦日子的風吹雨打呢。
顧榮抬眼“反正死不了。”
夜風刮過,廊檐下的一盞燈籠落在青石階上,倏地熄滅了。
像是在附和顧榮。
又像是在預示顧平徵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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