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貴妃瞳孔一縮,身形晃了晃,仿佛被無形的利箭射中,整個人一瞬間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氣,失去了支撐的力量。
“子逾怎敢萌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衍兒是皇子啊!”
儷貴妃的聲音蘊含著濃烈至極、近似黏稠的哀傷和悲愴。
死……
就這樣,輕飄飄的決定了衍兒的死期。
“貴妃娘娘莫非心懷幽怨?”奉恩公夫人的提問直截了當,毫不含糊。
緊接著的話語,更是犀利透徹,字字戳心,使得儷貴妃羞愧難當:“娘娘為何要有怨?”
“是娘娘未曾察覺二殿下性情乖戾、怪癖橫生,還是未知公爺肆無忌憚地擴土圈地置產,橫行鄉里?”
“娘娘知。”
“然,娘娘高高在下,從不將賤民的性命看在眼里,甚至自喜于公爺年復一年又心甘情愿的送數萬兩金銀入宮,借此在宮中布施恩惠、頒賜賞品、籠絡人心、穩固權勢。”
“臣妾坦,得益于娘娘的恩寵,奉恩公府得以躋身顯貴,一時風光無兩。”
“然而,娘娘不應全然忽視奉恩公府微薄的家底。”
“一朝得勢,哪里能立刻涌現出如山的金銀珍寶。”
“以娘娘之智慧,自當明白,遵循大乾律法,根本不可能在朝夕之間獲取如此巨額的財富。”
“娘娘始終目睹那些斑斑罪行,如刻骨銘心,此時此地,又何必心生抱怨。””
又憑什么要怨!
儷貴妃的臉色變來變去,一會兒紅的滴血,一會兒又白的如紙。
“娘娘,事到如今,已然沒有退路了。”
“到底是一條路走到黑,見了棺材也不落淚,還是……”
儷貴妃深諳奉恩公夫人的未盡之語。
常道,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奪嫡何嘗不是。
“不必再多,本宮心里有數了。”儷貴妃硬起心腸,說道。
看來,子逾和衍兒之間出現了不可修復的嫌隙。
“奉恩公府將與娘娘同舟共濟,共度風雨,生死相依,福禍與共。”奉恩公夫人似是完成使命般,一板一眼的說著。
“臣婦告退。”
奉恩公夫人福了福身,不帶一絲留戀。
儷貴妃愣愣地陷于原地,淚光閃爍,淚珠如斷線珍珠般紛紛滾落。
片刻后,邊緩緩擦拭著,邊平復情緒,淡聲高呼“來人。”
旋即,深受信賴與器重的大宮女邁步踏入內室,輕輕低頭,斂目行禮,恭敬地喚道:“娘娘。”
儷貴妃道“將本宮私藏的素有馀輝照江湖,清輝散霞綺美譽的明月夜光珠送去給二殿下。”
大宮女愕然。
二殿下向娘娘討要明月夜光珠的次數,數也不數不清,奈何次次被拒。
眼下又為何一反常態?
“娘娘。”大宮女鼓起勇氣,壯著膽子“是收納在雕鸞鳳紋樣紫檀木匣里的明月夜光珠嗎?”
儷貴妃頷首“自然。”
“莫說是明月夜光珠,本宮私庫所藏,皆贈予二殿下又何妨。”
總得讓衍兒在為數不多的時間里,所求皆如愿。
大宮女聞聲,不再多。
……
二皇子目光凝注于木匣之中,那顆明月夜光珠宛若一輪璀璨的皎月,熠熠生輝。
本該欣喜的,但不經意間,心底卻泛起陣陣莫名的涼意,如細絲般縷縷纏繞。
對,就是涼意,不是驚喜。
屢次三番求不得,如今卻是天上掉餡餅……
尤其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節骨眼上。
到底是何用意?
總不能是獎賞他……
他真真有種死刑犯上刑場前用最后一頓斷頭飯的感覺。
越看,越心慌。
那瑩瑩白光,就像是靈堂外搖曳著的慘白燈籠。
“啪”的一聲。
二皇子重重的的闔上了紫檀木匣。
他一點兒也不喜歡這顆明月夜光珠了。
進宮!
必須得進宮見見母妃。
二皇子捧著木匣,乘著馬車,忐忑不安的去給儷貴妃請安。
“明月夜光珠乃母妃心頭好,兒臣豈能奪母妃之愛。”
儷貴妃抬眸凝視著她那溫文爾雅、宛如白玉般儒雅的兒子,心中涌起一股酸楚,眼眶微濕,淚意幾欲奪眶而出。
強忍著情緒,淡聲地說:“母妃所擁有的一切,都是衍兒的。”
“衍兒就安心地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