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徑游廊,盡頭碧綠竹林掩映。傅溶說過那個地方她不準去。但事實上她已經越過去很多次了。江落沖到竹屋。門關著的。她本想踹門而入,又覺著這樣很可能會被柳章打飛。所以她決定暫緩怒火,從窗戶爬進去,看看柳章在做什么。
如果在睡覺,她就偷襲。
如果清醒著,她就據理力爭。
打定主意,江落從窗戶滑了下去。一進去聞到了特殊的香味,應該是檀香。外間空空蕩蕩。她往里走,發現內間擺著浴桶,水是熱的,霧氣漫漫。水里沒有人。
柳章方才好像在沐浴。托盤放著剛換下來的衣裳,是柳章白天穿過的那一套。素白的衣料,層層疊疊堆在那,看起來異常柔軟。邊上掛著一根緋紅色腰帶,半截垂下來,像要滑到地上去。
江落下意識想要伸手撿起。
屏風后人影綽約。江落聞出柳章的氣味,知道是他站在那里。
她才要走過去,忽然聽到一聲站住。
江落頓住。
柳章偏過頭,看著她的方向,道:你來做什么
江落立即想起自己的火氣,道:誰讓你把我弄暈的
柳章從屏風后走出來。他穿著單薄的青色長袍,身形修長,發尾泛著點潮意。頭發漆黑,臉和脖子卻透著紅,剛才沐浴的水應該偏燙。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柔軟,被水泡軟了。
江落第一次見他不戴冠的模樣。
他走到桌前倒茶,手指骨節分明,又粉又白。傾身時一縷頭發滑到了胸前。那杯茶很快倒滿。傅溶說過,別人倒茶必須雙手接過。于是江落跑過去,搶先把茶拿走。柳章瞥了她一眼,行無狀用來形容她都算輕了,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入竹屋半步。
茶有些涼了,微微發苦。
江落嘗過不大喜歡,道:我想來就來。
柳章對她沒有耐心,也沒什么好臉色,喝完便出去。
江落道:傅溶什么時候回來
柳章不應。
江落追問道:他父親說,要他回去娶妻生子,是真的嗎
真如何,假又如何。
傅溶是我的。江落端詳玉白瓷杯,道:我不準他和別人在一起。
他不是你的獵物。
怎么會是獵物呢,江落笑道:我對他這么好。
妖者無心,無情。你表現出來的一切皆是假象。
江落哼道:你又知道什么。
柳章揭穿她的底細,傅溶殺妖無數,怎么會被蛇咬。你的血可解百毒,一滴足以救命,為什么喂他血,演變成同心蠱。你在他昏迷的時候究竟做了什么。樁樁件件,全是破綻。不要把旁人想的太蠢。我殺你,是因你用心險惡。不殺你,也是為了傅溶。
江落道:難不成你想永遠關著我
柳章道:同心蠱解開,我自會放你離去。
這茶又苦又難喝,江落呸得吐掉。
我一點都不喜歡你,等我變厲害,我就殺掉你。
她把白瓷杯扔在地上。
柳章見她粗蠻無理,猶如頑劣孩童,也不惱,撿起來。
江落一跺腳,故意將瓷杯踩成八瓣兒。
出去。
我偏不出去。江落跟他較上勁。
下一瞬,人被打飛出去。江落從竹子上滑下來,把修剪竹林的老仆人嚇得不輕。她狠狠瞪著竹屋。柳章一不做二不休,送走傅溶,將她關在府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楚王府門口停著輛馬車。
柳章目不斜視從江落邊上走過去,仿佛沒看見她。名義上結了師徒關系,實際柳章并不管她。忽略比敵對更傲慢,他視她為螻蟻,沒有人關心一只螞蟻的憤懣。江落慘遭忽視。眼看人都走了,只剩下她待在牢籠里。柳章設立的結界先是讓她進不來,現在又出不去。
她變成了他們的囚徒。
江落一把抓住柳章的袖子,道:我也要出去。
柳章道:在家好好待著。
江落道:不。
柳章拂開手,道:不要逼我把你捆起來。
江落揚起下巴,咬牙道:你可以捆住我,但捆不住所有的蟲子。我讓竹節蟲把你的竹子全部啃光,把你的屋子和椅子吃掉,什么都不剩。
這個威脅聽起來有些離譜。
柳章腦海里自動復現一幅畫面。他忙完回家,推開門,發現家徒四壁。或許四壁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