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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挪開眼睛,立馬就想走,想要逃走,可周遭荒蕪一片,那些生機勃勃的樹木花草讓人絕望得想死。
我舔了下嘴唇,我問他:為什么非要帶我到山上來
他說:這里沒有車,可以規避你因為心情不佳而在街上亂跑,被車撞傷的風險。
我知道他在說什么,他想說我有前科,說我精神不穩定。好多年前的圣誕節,我跟葉開朗在攝政街吵架,吵完我們各走各路,然后我出了車禍,傷得不輕不重,當時嚴靳正好在倫敦,他照顧了我好長時間。
我的表情僵住了,忽而又控制不住地想笑,我說你好貼心好善良,我真的對你好感激啊,嚴律師,你真是個熱心的大好人。
我從大石頭上站起來,覺得頭重腳輕,隨便往前走幾步,又被嚴靳拉住手腕拽了回去,我左右看看,拍拍他的手背說:放心,不會跳崖的,這算什么啊,不至于。
對不起。他跟我道歉。我從來沒在他嘴里聽到過這么誠懇的道歉。
這份誠懇打散了我的笑容,驟然加深了我的憤怒,仿佛是因為嚴靳主動對我道歉了,我終于確認自己可以理直氣壯地懲罰他。
我甩開他的手,大步走向車子旁邊,拉車門、踩油門,沒一句廢話,直接揚長而去。
兩分鐘后我收到他發來的信息:寧寧,別超速,注意安全。
我打開窗戶,丟掉了手機。車速快,山風也快,我的頭發被吹得亂七八糟,像個雞窩。
十分鐘后,我調轉方向開回山頂。嚴靳還在那里,他不慌不忙的樣子真的很讓人火大。我的出現仿佛在他意料之中,臉上捕捉不到一點驚訝。
我跟他說:上車。他走過來,想要換我去副駕駛,我拒絕了。
這條山路我按部就班地開了半個多小時,沒有超一點速。只是我的心臟一直狂跳,就像空腹喝多了咖啡,心悸的感覺。我的手也略微有點發抖,我把方向盤抓得很緊。我有想過萬一猝死、萬一手滑、腳滑、車滑該怎么辦。
其實也不能怎么辦,我是無所謂的,但嚴靳只能自求多福了。
及至把車駛入市區,我的心和手總算趨于平穩,來往車輛川流不息,我眼睛都看痛了。嚴靳問我準備去哪,我讓他閉嘴,我說:不要發出任何聲音,我不想聽。
我把車開到了河邊去,我下車,躺在草地上抽煙。陽光滾燙,草地也燙,我夾在中間,從頭到腳都要燒起來了。我睜開眼睛,看不到云、看不見天,由金燦燦到白茫茫,再到透著銀光的黑,我快要被太陽灼瞎。
我想不通,嚴靳為什么非要執著于告訴我真相
他已經瞞了我這么多年,有什么必要在眼下這個時刻向我剖白內心是因為煎熬嗎是因為承受不了這份陰暗嗎他違背良心的時候多了去了,他辜負的人、背棄的人、傷害的何止一兩個,這點事算什么懷抱著并不光彩的出發點跟我睡了一覺而已,這到底算得上什么
他不是很擅長裝模作樣嗎他不說會死嗎
我抽完煙,回到車上,我拉開副駕駛的門,捧著他的臉用力親他。他別開腦袋,皺著眉頭問我要干什么我說我也要報復,我他媽也要泄私憤!
他把我拉到腿上坐著,將我的手扣在身后,他摸我的臉,他說別這樣。
我掙了兩下,動不了,力量懸殊,死活都動不了。手動不了我就開始用腳踹他、踩他,我肺都要氣炸了,我說憑什么就只允許你報復,憑什么我就不行
他沒有繼續跟我爭辯或解釋,可能是覺得語蒼白,他只是把我按在懷里箍得很緊,直到我掙累了,才松開。
我本打算狠狠咬他一口,也沒了興致和力氣。
折騰得一身汗涔涔,我回到駕駛室去開車,我餓了,特別餓,像是沿街乞討了數年的乞丐,我想要吃飯,我心里好空,五臟六腑都好空,我需要一些食物去填補空隙。
我開車去了一家意大利餐廳。嚴靳坐在旁邊,他只是陪著我,什么都沒吃,很配合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吃到一半時,我聽到有人跟我打招呼,抬頭發現是彤彤,她挽著方玉珩的胳膊,正往我們這個方向走。我有點緊張,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們解釋我和嚴靳單獨吃飯這件事。
我對她笑:好巧啊。
彤彤點頭:是啊!嚴律師怎么也在!她招呼服務員,沒問過任何人的意見,張羅著要跟我們坐一桌。
方玉珩起先有些不情愿,他看看我,又看看嚴靳,在彤彤的堅持之下,坐了下來。
彤彤看著我面前這一堆碳水化合物,說:表姐我真羨慕你,怎么吃都不胖。
我笑笑說:吃一頓餓三天,你也不會胖。
真的假的
你試試看就知道。
彤彤撇了撇嘴,說我肯定藏匿了保持身材的武林秘籍。我說保持身材這種事,你問我不如問我媽,當然問小姨也是一樣的。
方玉珩十分配合地笑了笑,他跟我說好久不見。他每次跟我見面都會說好久不見,已經是固定開場白。
我回了他一個輕松的笑容,他現在在我看來,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曾經認識的、曾經或許喜歡過的,把全部責任推給媽媽的尋常弱小男人。
這位尋常弱小男人跟我打完招呼,轉而又問嚴靳工作忙不忙。嚴靳說:老樣子。
彤彤垂著眼睛在桌上左右打量,忽然抬起頭說:嚴律是不是剛跟客戶吃完飯
為什么這么問
你的餐具都沒動過!彤彤狡黠一笑,我猜得對不對
對對對,當然對。彤彤給我找到了現成的借口,我立馬點頭夸她聰明。嚴靳卻淡然地否認了,他說他是特意來陪我吃飯。
彤彤睜大眼睛,驚愕不已:為什么要特意陪表姐吃飯啊表姐心情不好嗎還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因為我喜歡她,陪喜歡的人吃飯,很正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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