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射了特型血清。維沙爾輕輕地說,不是他們強迫我的,是我主動的。
零的理智一瞬間被怒火吞噬。
零的理智一瞬間被怒火吞噬。
三百年里,他見過太多的人類死于血清,其中不乏維沙爾這樣的幼崽。
為什么零咆哮道,為什么
因為我想出去,我想離開研究所,到墻外去。維沙爾的聲音微弱而堅定,注射血清后,我會像單副官一樣被流放,這是首長答應我的。
單副官
那是誰
零尖利地說:你這么弱小,在墻外會死的!
你說錯了,零。維沙爾輕聲反駁,人在生下來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只是,人會因為某個瞬間而復活。
零沉默。
如果關在研究所里一輩子也算活著,我只是把同一天過了無數遍。維沙爾向零道,我們一起到墻外去,即使離開墻壁的下一秒就會死去,但至少……我看到了墻外的世界。
零睜開眼睛,凝視腹部碩大的窟窿。
他的孢子被奪走了。
他本來……就要去尋找他的孢子。
好。零道,我們走。
零離開了自己的肉身,進入了維沙爾的精神。
但維沙爾沒有被流放。
他加入了團結部調查司,成為了年齡最小的一名黨員。
年齡第二小的黨員,是佩特拉。
佩特拉沒有姓。
佩特拉是研究所的實驗體,她的來歷在檔案中被刻意抹去,而經過友愛部的洗腦,佩特拉忘記了她的父姓,以及她的父親。
但佩特拉并不為此惋惜。
我不在乎永遠長不大。佩特拉說。
為什么維沙爾疑惑地問。
后悔屬于過去,焦慮屬于未來,活著屬于現在。佩特拉抱著一個糖罐兒。
她掏出一顆,遞給維沙爾:喏,嘗嘗,我從閻老那里偷出來的,很甜。
閻銀華當選團結部部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玻璃木柜里藏一只糖罐兒。
即使糖罐兒隔幾天就會意外失蹤,但閻銀華會像失憶了一般,拍拍自己的額頭,然后再放一罐進去。
維沙爾撥開糖紙,含住糖果。
很甜。
他看著遠處的高墻,突然覺得,墻內的世界也挺不錯。
但注射血清的副作用,就是精神力的飛快消耗。
維沙爾在精神領域的天賦過于出眾了,在還沒有注射血清時,他就已經能和零建立精神鏈接。
注射血清后,他的天賦和資質以指數倍燃燒,精神燃盡之時,也就是生命燃盡之時。
七歲,維沙爾已經行走不便。
他隱瞞了自己的健康狀況,參加了第126次壁外調查。
調查司青黃不接,此次壁外調查出動了全部人馬,連佩特拉都上了前線。
離開墻壁后,維沙爾高燒不退。
你的精神快要枯竭了。零在維沙爾的大腦中說,你活不過五年。
我今年才七歲。維沙爾輕輕地說。
他的聲音輕得像一只小貓。
阮禾是剛加入的新人,她因為經驗不足,也留守后方。
駐扎點的微縮核心散發著柔和的漣漪。
阮禾給維沙爾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安靜地凝視維沙爾昏睡的臉龐。
……原來,你就是那個孩子啊。阮禾低不可聞地呢喃,爸爸和我說過,離開內城時,他很后悔沒有把你帶出來。
維沙爾的眉心微微舒展,也許他做了一個美夢。
維沙爾的眉心微微舒展,也許他做了一個美夢。
阮禾為維沙爾掖好被角。
但阮禾突然發現,維沙爾放在心口上的手,牢牢地攥著什么東西。
阮禾忙于救治傷員,無法24小時陪護維沙爾。
她看到,維沙爾緊攥的小手上,每一個指甲都嵌著泥土。
阮禾輕輕地打開維沙爾的手心。
里面攥著一只鸚鵡螺。
……
尤娜盯著躺在病床上的維沙爾。
他渾身插滿導管,瘦成了一把骨頭。
根據藍心所長的說法,維沙爾注射的特型血清是半成品,而且他過于年幼,因此,他的潛力以及生命,都被那管藥水蛀空了。
順帶一提,維沙爾注射的血清,和單副官是一樣的。那時的藍心說,你最好去看一看單副官,說不定,她也快要死了。
尤娜坐在維沙爾的病床邊。
她抓起維沙爾枯瘦的小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她還活著,她是幸運的。尤娜低著頭,黑發擋住眼睛,你可以放心了。
維沙爾睜開雙眼。
他蒼白的嘴唇微微嗡動:那……太好了……
尤娜沒有說話。
我……很愧疚……維沙爾每吐出一個字,肺部都會陣痛,我知道……那個異種是零,我還把零……主動獻給了她……
尤娜依然沒有說話。
我已經……是一個異種了……對嗎維沙爾虛弱地問。
尤娜的頭埋得更深了。
她輕輕地點頭。
不要告訴單姐……我變成異種的事。
好。
我快死了嗎
……嗯。
一開始,我覺得她真幸運。維沙爾微弱地呢喃,同樣的血清,她……沒有一絲精神天賦,她不是……可以燃燒的柴薪。
尤娜沉默。
她握緊了維沙爾的手。
但我不羨慕她,因為……活著比死去更加痛苦。維沙爾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我一直后悔……后悔生在這個世上,我總是在想……人為什么要活著呢
尤娜痛苦地看著維沙爾。
那張蒼白的臉近乎透明,甚至可以看到異化的黑色血管。
維沙爾的生命,被舊人類的遺產艱難地維持著。
他是二代特型血清的注射者,活著的注射者中,他是最后一個可供實驗的對象。
可是最后,我想明白了。維沙爾說,未來必然是光明的,但現在仍是黑夜。我……必須接受生長在半路上的事實。
為了人類的黎明尤娜喃喃地問。
嗯,為了人類的黎明。維沙爾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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