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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瀝川往事 > 61、番內(一)

                61、番內(一)

                瀝川回到昆明的第二周就收到幾個從瑞士寄來的巨大包裹:他的輪椅、常用藥品和衣物。然后幾乎每隔一兩周我們就得跑一趟郵局,寄來之物包括餐具、文具、床單、和巧克力。瀝川的奶奶甚至寄來了一個瀝川常用的單人沙發。我們不斷地在工作人員好奇的眼光中將各種形狀的包裹領回來,東西堆滿了各個角落,輪椅在拆包的第一天就直接塞進了床底。

                以前工作時,因為經常開會、談判和見客戶,瀝川一天八小時都會戴假肢。對于高位截肢的人來說,這是件極不舒適且需要毅力的事。他的身體會大量出汗,若不小摔倒,還會有骨折的危險。幾次病重之后,他身上手術過的部位肌膚更加脆弱,使用假肢的時間受到極大限制,近兩年他已被迫改用雙拐行走。

                但是,只要還能站起來,瀝川絕對不用輪椅。他說輪椅讓他看上去很像個殘疾人。

                聽見這話我窘掉了。

                瀝川糾正說,他是殘疾,但他不想看上去很殘疾。

                我繼續窘。

                瀝川說雖然這么多年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樣子,也知道有些事不方便去做,但他不喜歡看見人家用對待殘疾人的態度來對待他。具體來說,他不喜歡被人特別關注或照顧。哪怕是口風里不自覺地露出來也會讓他不自在。

                他只想做個很普通的人,只想讓大家以平常心來對待他。

                而我,謝小秋,在這方面是個壞典型。

                回來后的第三天,他水土不服發過一次高燒,我送他去醫院,緊張得就好像世界末日。瀝川打了一劑退燒針就回家了,死活不肯住院。他不敢在醫院里呆太久,怕我會崩潰。

                我說我神經沒那么脆弱,他還是花了一晚上的時間安慰我。告訴我他的病情好轉了很多,目前沒有惡化的跡象,讓我盡管放心。

                接著他又詳細地向我解釋了一個又一個的醫學名詞,還把常用的藥拿出來給我看。

                盡管如此,我還是度過了兩個不眠之夜。

                我怕瀝川死在我懷里。比他活著離開還要怕。

                從那天起,瀝川開始叫我honey.

                我們打開的第二個包裹里裝滿了瀝川的衣物。整套的西裝、領帶、襯衣、t恤、牛仔褲、鞋子、內衣……襪子。我猜想,可能是霽川和rene將瀝川的衣柜倒了個兒,里面有什么東西也不細看,一股腦地都塞進這個足有小型冰箱那么大的紙盒里。

                衣物全部掏出來,堆了滿滿一床。

                “瀝川,”我嘆氣:“中國是個紡織大國,我不明白為什么你哥還要給你寄衣服,這里又不是買不到。”

                “紡織大國?我怎么不知道?”

                “絲綢之路你總該知道吧?”

                他頓了頓說:“honey,我不隨便買衣服的。”

                “那還買了那么多——”

                “我向來買一件是一件。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有一大半是量身訂做的。特別是褲子。”

                他掏出一條牛仔褲:“你看,這樣的牛仔褲你就買不到。”他穿上給我看,果然合身。右側的褲腿被裁縫齊根剪掉了,沿著身體的形狀妥貼地縫好。

                “這也不難,難道昆明就沒有裁縫了嗎?”

                “昆明有裁縫,不過我不喜歡被人家量身體。”

                真古怪,我笑了:“這么說,寄這些衣服過來是你的主意?”

                “對。”瀝川雙眸炯炯地看著我,“我只穿自己選的衣服,以及我的裁縫幫我做的衣服。period。”

                每當他被我問得不耐煩了,就喜歡用這個詞:period。句號。

                “呵,還說你沒有少爺脾氣——你個小資。”

                十年來我并沒有和瀝川共同生活過很長時間。我們住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住的都是設施完善的高級賓館或豪華公寓。

                我們從沒住過這種黑暗陳舊、樓道骯臟的老式樓房。

                瀝川到這里的頭一天就開始做清潔。每天都要洗碗、洗鍋、洗鍋蓋、連醬油瓶也不放過。然后擦桌子、拖地板、洗馬桶、倒垃圾。我戲稱他為“清掃狂”。他說德語里真有這個詞,叫“putzteufel”(清掃魔鬼)。瀝川還將清潔的范圍擴大到一樓的整個樓道,受到左鄰右舍的一致好評。

                瀝川有著令人驚訝的平衡能力。他可以長時間地站得筆直,昂首挺胸,一動不動。如果不看下身,你甚至猜不出他只有一條腿。瀝川說,他是滑雪高手,差點被教練慫恿著參加殘運會。但當時他一心一意想當建筑師,就放棄了。

                說到這里我問他:“你不是學經濟的嗎?為什么又轉行了?”

                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因為我哥哥。”

                “因為你哥哥?”

                “手術后,他擔心我在大學里不能照顧自己,決定轉校到芝加哥。芝大也有建筑系,只是不如哈佛。我想了想,與其他轉校不如我轉校。我就去了哈佛。”

                “啊……哈佛!”我想起那個著名的電影《愛情的故事》,“有沒有追過女孩子?

                “頭幾年我幾乎不參加社交活動,”他說,“學業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我日日學習到凌晨。”

                “要這樣拼命嗎?”

                “我爸曾在那個系執教,不想太丟他的臉。”

                “唉,瀝川,瞧你這經歷,怎么說也是一部勵志小說啊。”

                他擰我的耳朵。

                將臥室里唯一的一個五斗柜騰出來,我把我的衣服都塞進了紙盒。

                瀝川攔住我:“噯,我不是這個意思嘛。”

                “你的衣服這么貴,得小心存放。我的衣服很便宜,隨便塞哪里都可以。”

                “不行,一人一半,要不我明天再買個衣柜。”

                “別買了,房子太小裝不下。那就一人一半吧。”

                我們坐在床上,花了一個多小時將每件衣服疊成很小的一塊,一點一點地塞進抽屜里。

                過了一會兒,瀝川站起來找拐杖。我到客廳將他常用的一對肘拐遞給他。

                這對鈦合金的雙拐是按照他的身高訂制的。黑色的手柄,天然鈦色的光澤,輕若無物卻無比堅硬。

                我拿在手上掂了掂,又比了比,忽然發現了大問題。

                “噯,瀝川你看,你們瑞士也有假冒偽劣產品!這兩只拐杖的長度不一樣!”我忍不住替他委屈,“你用了這么久都沒有發現嗎?”

                其實瀝川有好幾對這樣的拐杖,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用的就是這種牌子,我幫他遞過很多次,從未關心過長度問題。

                “來來來,honey,”他拿出一只筆,一張紙,“讓我向你普及一下殘疾人的基本知識。”

                我坐到他的身邊,看見他在紙上畫了一個小人:“我右邊少了一條腿,所以站起來重心會向右邊偏移,對吧?”

                “對。”

                “我的肩也會向□□斜。”

                “對。”

                “為了保持重心和行走的舒適,右邊的拐杖會略高一點。”說完他用拐杖輕輕敲了敲我的頭,“所以不是假冒偽劣。”

                我呆住了,問道:“一直是這樣的嗎?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你的拐杖就是這么一高一低的嗎?”

                “是啊。”

                “而我居然從沒有發現?”我一臉灰線。

                “這很正常,你又不用拐杖。”他企圖安慰我。

                “至少說明我是個很粗心的人!”

                “我沒這么說啊……”

                “難怪這么多年你都不理我!”

                “不是這樣的……”

                “我太不合格了,我才是假冒偽劣呢!”

                突然間我就哭了,涕泗滂沱。

                “……”

                “honey——”他將我從床上拉起來,緊緊地擁抱我,“天下沒誰比你更合格了。”

                然后他開始發誓,永遠和我在一起,長命百歲,白頭諧老,今生今世永不分離……blahblahblah……

                瀝川不是個喜歡發誓的人,尤其不喜歡對拿不準的事情發誓。可是一旦發現我情緒失控,發誓成了安慰我的最后一招,他就開始重復這些漫無邊際的甜蜜語。用囈語般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娓娓絮絮,如同佛唱。我便在這佛唱中安詳沉靜,恢復本性。

                我漸漸相信九年前瀝川毅然離開我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對情感危機的處理能力遠比我想象的要差,雖然我對回避這些危機的能力遠比我想象的要強。

                “告訴我,瀝川,當你被確診為癌癥時,你父親可曾向你隱瞞過真相?”

                “沒有。”他說,“他第一時間就告訴了我。還告訴我這種病五年之內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到五十。”

                我唏噓:“那時你只有十七歲,你父親確信你能承受這個真相?”

                “可能是我父親認為我比較tough吧。如果是我哥,他會考慮隱瞞一部分。”

                我抱起了胳膊:“可是,你卻覺得我不可以承受這個真相?”

                “……你又來了。”

                “因為我是女人,女人是情感脆弱的動物。”

                “女人也有堅強的。”

                “但我不堅強?”

                他看著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什么地方不堅強?”

                “……”

                “舉個例子看看?”

                “比如說,我已經告別了,你還寫了幾百封信?”

                “這就是堅強,鍥爾不舍就是堅強。”

                “eon.”

                “這說明我的神經無比堅韌,無論你怎么甩都甩不掉我。”

                “……”

                “所以你錯了,當時你應當告訴我真相。”

                他拍了拍我的臉,想了想,忽然說:“既然你想知道真相,那我就告訴你一件事。”

                “說吧。”

                “昨天有個人給我打電話,是你接的,對吧?”

                “對。他說德語我聽不懂。”

                “他是我的醫生。”

                我的臉立即白了。

                “在來昆明之前我去拍過胸透。在我的肺部又發現了三個很小的點。他們懷疑有轉移,但不能確信,要等六周再去胸透……”

                我呆呆地看著他,大腦一片空白,頃刻間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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