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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瀝川往事 > 13、13

                13、13

                “當然,我爸爸付了我們學習最貴那部分錢,學費。”

                我看見他在剖洋蔥。我說:“菜已經很多了,別切了。”

                “你給我做好喝的湯,我也給你做一種好喝的湯。”他去洗蛤蜊,“clamchowder(蛤蜊湯),你喝過嗎?”

                我一頭霧水:“沒有。”

                “這湯我從小愛喝,菜譜還是我外婆傳給我的呢。”

                “那你教我,好不好?”我擠到他身邊,仔細看他洗蛤蜊。

                “不教。這是秘方。專門討好心上人用的。”他將鍋加熱,放上牛油,哧地一聲,將一小碗洋蔥粒倒進去翻炒。之后他又放雞湯,放全脂奶,放土豆粒,放蛤蜊,慢慢熬。

                燉好了魚,我炒了兩個小菜,將鹵菜分成四碟,我喝他的clamchowder,他喝我的鱸魚湯,我們舉著筷子一起吃菜,喝啤酒。

                那天晚上,我偎依在瀝川的懷里,睡得很早。瀝川的床上堆了不少枕頭。他說他只能用左側睡覺,如果翻一個身到右側,就像突然掉進了一個坑里。所以他需要枕頭墊腰。他用法語給我讀《追憶似水年華》,還沒讀過一頁,我就睡著了。夜半他起床喝牛奶,我也跟著醒過來。然后,我們在黑暗中做愛,十分激烈,十分投入,以至于撕破了好幾個枕頭,天亮時才發現我們的身上沾滿了鵝毛。

                瀝川開車送我去學校,我們在校門口吻別。劇烈的交合使我腰酸腿痛,但瀝川說,我面色紅潤,精力充沛,斗志昂揚。

                “祝你好運!”

                “祝你中標!”

                我的口語和聽力本是強項,自我感覺考得不錯。但與訓練有素、家學淵博的馮靜兒相比,就很難說。期中考試之后,寢室里有一股競爭的氣氛,人人默默地為著獎學金努力,不再互相通報成績。

                我原本對成績很在乎,現在,成績不再重要,我每時每刻只思念一個人,瀝川。

                中午我考試回來,想去打開水,發現開水瓶已經滿了。

                “是修哥哥替你打的。”安安穿著新的耐克球鞋,說。

                “修哥哥在哪里?我要謝他。”

                “剛下樓,你沒碰到?”

                我追下去,向修岳道謝。他說,不客氣。

                “你看了我給你買的書了嗎?”

                “還……沒呢。最近準備考試,太緊張。我想我會很喜歡這個小說的。對了,為什么書名要叫《月亮和六便士》?”

                “人人都想要天上的月亮,就是看不見自己腳邊的一枚六便士的硬幣。”

                我惶恐,覺得他話中有話。然后我安慰自己,瀝川只有常人四分之三的身體,瀝川走路需要拐杖,脫光了的瀝川,上身完美,下身性感,但上身和下身合在一起,慘不忍睹。總之,瀝川絕對不是月亮。而修岳呢,修岳長得也不錯,堂堂正正,很像唱義勇軍進行曲的愛國青年。他外語過了八級,位列研究生保送名單,他成績拔尖,得過我和馮靜兒仰慕和艷羨的所有獎學金,他是學生代表,是校長的得意弟子。總之,修岳也絕對不是六便士。

                結論,我要瀝川,我不要修岳。

                堅定了信念,我便鐵了心,對修岳說:“謝謝你總是替我提水。以后請你不要再替我提水了。”

                他很詫異地看了我一眼,囁嚅:“我……反正每天都要替自己提水,多替你提兩瓶,……并不麻煩。”

                “請不要再替我提水了。”說這話時,我的臉色是冰冷的,口氣是僵硬的。我不喜歡他,就不能給他任何希望。更不能利用他的熱情來占便宜。這不是謝小秋我做事的一貫態度。

                回到寢室,手機響了,是瀝川。

                “考得怎么樣?”

                “感覺挺好的。你在哪里?”

                “去機場的路上。”

                “瀝川,你一個人去嗎?有人照顧你嗎?”我但心他。出差在外,設施不全,這人半夜還要起來喝牛奶。

                “怎么是一個人,八個人,全力以赴。明天后天我做兩個presentation。你呢,你明天干什么?”

                “明天考精讀,后天考泛讀。然后,買車票,回家過年。”

                “這不是說,等我回來,就見不到你啦?”他在那邊,明顯地急了。

                “是啊。我有半年沒見我爸爸和我弟弟了,怪想的。”

                “你光想他們啊,那我呢?”他說,“我到昆明找你去。”瀝川對云南的知識僅限于昆明。

                “哥哥,我的家不在昆明,在一座大山的背后的小縣城里。”我說,“你好生開車,過完年我回學校再來找你。”

                “過完年?那不是又一個半月過去了?”他沮喪地說。

                “王瀝川,”我連名帶姓地叫他,惡狠狠地道,“現在你知道一個半月有多長了吧。”

                我收線,看見蕭蕊從帳子里探出頭來:“哎呀,一直以為你失戀呢,原來不是失戀,是熱戀。”

                “閉嘴啦。”我爬上去,擰她。

                “哇,王哥哥挺大方的,給你買這么好的大衣。”蕭蕊對服裝有直覺,一直嚷嚷說要改行做服裝設計。

                那件純黑的羊絨大衣還是昨天去畫展的道具之一。其它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穿回來,就放在瀝川的公寓里。就這一件,因為又合身又漂亮又暖和,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樣,便喜滋滋地穿到學校里來了。

                “是很好的牌子嗎?”我不知道,翻了翻大衣的領子。

                “這是意大利名牌。怎么也得幾千塊一件吧。”蕭蕊老練地說。

                “不會不會。”我搖頭。我身上穿過的任何一件衣服都沒有超過五十塊的。

                “這種店子通常不會把價格放在衣服外面,而是放在荷包里。”她說。

                記得當時挑衣服,試完了就買了,我沒問過價,瀝川也沒問過價。

                我掏了掏荷包,發現有一個小小的卡片,拿出來一看,嚇了一跳。

                八千八百塊。

                蕭蕊點點頭:“我估摸著也是這么多。你真是碰上鉆石王老五了。”她摸我的臉,貓一樣敏捷的眼睛:“嗨,求你一件事兒,下回認得他的朋友,介紹一個給我。或者他們家開派對,你帶我去。”

                “干脆我把瀝川介紹給你好了。”我陰陰地笑。

                “真的嗎?”

                “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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