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各位領導的夫人們大約下午才會到家屬院,早在上午,家屬院就已經在準備了。
寧清茹作為“排長夫人”,當然也是聚會的重要一份子。
只是大家都在家屬院兒里,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也沒啥好慰問的,大家心知肚明,這場席面,主要還是為了迎接“軍長夫人”。
院子得掃掃干凈,瓜果茶水也得準備好,幾個重點慰問對象,一早也換上了最體面,最干凈的衣服。
院兒里,跟顧安城平級的,還有兩位,他們的夫人也都換上了時興的呢子襯衫,一個不怕冷的,甚至翻出了壓在箱底的布拉吉裙子。
“誒,你們說,要不要在這邊兒樹上掛個大紅花?喜慶點。”
“掛吧,聽說還有記者拍照片兒呢。”
“真的?那會不會上報紙?我要不要化妝?”
寧清茹還是照常打扮,抱著書去上學。
沒走兩步就被攔下了。
“清茹,又出去啊?”
“嗯,下午回來。”
“你看你,今天咱們難得聚個會,你怎么還穿這衣服?”
熱心大姐朝門邊兒使了個眼色,湊近她,小聲蛐蛐:“你嫂子又是換衣服,又是抹紅嘴唇的,還買了雪花膏抹臉呢,你可別被她比下去了。”
寧清茹順著視線回頭一望,夏敏慧的確打扮了跟平常不一樣了。
但要說特別大的變化吧,也沒有,無非就是衣服鮮亮了點,人也顯得有氣色了些。
院兒里的婦女們,要么把頭發挽在腦后,要么貼著耳朵剪了短發,本來夏敏慧也是挽頭發的,今天卻梳了兩條五股麻花辮兒。
打著什么樣的心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反觀寧清茹,一身灰綠色的工人裝,顏色也有些發白、變舊,頭發隨手一扎,瞧著很是“艱苦樸素”。
“今天是軍長夫人過來慰問,還有咱們幾個聚會,又不是選美比賽。”她頓了頓,提醒道:“要上軍報給上面看的,軍長夫人一定穿軍裝過來,咱們反倒打扮的這么出挑,合適嗎?”
熱心大姐被她說的一怔。
是啊!她們怎么沒轉過這個彎兒來?
多虧了寧清茹提醒!
當下,趕緊跟幾個人說了,大家都恍然明悟,又都去換了衣服。
卻沒跟夏敏慧說——她既不是慰問對象,也不是軍隊里誰誰的妻子,提醒她干什么?
臨出門前,寧清茹又看了眼夏敏慧,她正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滿意的不得了。
一旁的顧金寶滿院子撒歡,沒有一刻老實的時候。
寧清茹勾了勾唇角,上學去了。
一直到下午放學,她提前回來,院兒里已經布置好了。
幾張桌子一并,擺好的盤子拿出來,瓜子、糖還有幾樣時新的水果,照相機也已經就位。
夏敏慧領著顧金寶在大院門口,一邊跟人說話,眼睛時不時的往外瞟。
忽然,她眼睛一亮,站起來叫道:“那是不是......是不是軍長夫人來了?”
軍工車從老遠朝這邊開過來,初看還只有那么一點兒大,離得近了,車子撞進視野里,越來越大,看著也越來越威風。
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寧清茹:“聽說你們家那口子,馬上就要轉業了?”
“哎呦,怎么不一直干下去呢?這么年輕就是排長了,以后還怕沒有升官的時候嗎?”
“是啊,我家那個快40了,才當上排長,哎呀,比不了。”
“轉業也有轉業的好,去廠子里當個領導,廠里還會給配汽車呢,多威風啊!”
一陣喧鬧。
寧清茹面上應和著,心里卻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