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邊境,鎮北王府。
一名影衛伸出手臂接住信鴿,將消息取下,匆匆趕往鎮北王房中。
他甫一推門,沖天的酒氣撲面而來,影衛走到倚窗而立的王爺面前,將手中消息雙手捧上。
今天是個陰天,房中不曾點燈,男人披散著頭發,一雙瀲滟的桃花眼隱在陰影中。
“王爺,皇后她……”
影衛自年少跟著他,聽他從眾人口中的小世子、小三爺、李樓風,漸漸變成了如今孑孑而立的鎮北王。
那么熱鬧的李家,那么生動的世子,那么相愛的兩人……全都煙消云散了。
李樓風嗓音嘶啞,打斷他:“追風,他說,只要我死,就放過她。”
追風雙眼睜大,一時不顧主仆之禮上前拽住他:“王爺不可!我這就著人安排,打進宮中將皇后救出,皇家薄情寡義,大不了我們……”
他不冷不熱地笑了笑,“你倒是比我像王爺多了。”
追風鏗然跪地,將頭重重磕在地上:“王爺!”
李樓風伸手捻了捻窗外早已干枯的梅枝,明知此地養不活,他非要栽種兩株,好睹物思人。
可那人遭逢大劫后,全然不記得他,他于她而,只是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臣子。
追風聽到他悠悠地嘆了口氣,似苦似甜:“追風,我們的刀,快不過他一句話。”
“有緣無分,我沒能陪著她。”
“至少,不能再讓她因我而疼。”
……
蕭瑾安醒來時,望著帳頂的蓮花發了許久的呆。
身上清涼的痛意隨著意識漸漸回籠,她才舉起手張開五指,又緩緩攥住。
“我沒死啊。”
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床頭的小柜上放了一碗尚且溫熱的湯藥,她沒顧得上喝,而是撐起強弩之末的身體,四處查看。
她被關了起來。
門被上鎖自不必說,就連窗戶也從外封死。
她譏諷一笑,一把將藥碗拂落在地。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敢這么干。善人惡人都讓他一人做了,怎么,拿她尋開心嗎?
她后退兩步,扶住發暈的頭。
不知高懷淵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總歸她是不想死的。
除了一開始氣急打落的湯藥,她將房中早已擺放好的藥膳細嚼慢咽地吃了,重新回到床上,蓋好被褥陷入昏睡。
她有無論何時都能把自己照顧好的本事。
也正因此,她才能一次次化險為夷,走到如今。
既然他要玩,她也跑不掉,不如養精蓄銳,才好看他究竟發的什么瘋。
及至夜中,在她半夢半醒之際,似乎有人從身后攏過她。
她“嘶”了一聲,被身上的鞭傷疼得清醒幾分,身后的人便放輕了動作,把頭抵在她后心處。
“再給我點時間,瑾安……”
她實在無力應對他的瘋瘋語,在痛意過去后又陷入昏睡。
如此反復了幾天。
蕭瑾安身上的傷開始結痂,她手臂發癢,長出新肉的過程無比煎熬,她連茶壺都拎不住,砰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天晚上,高懷淵沒有再等她睡著后登堂入室,而是踏著一地的雪光而來,目光沉沉地打開了那把鎖。
蕭瑾安心灰意懶地靠在床頭,與他目光相撞,很快又錯開,視若無睹。
這似乎激怒了高懷淵,他疾步上前,兩手撐在蕭瑾安身邊,神色癲狂。
“怎么?你舍不得了?”
“朕讓人射殺了他,你心疼了?”
相比起高懷淵的濃眉深目昳麗容貌,她更像一副山水畫。
眉是遠山眉,目是秋水潭,就連惱怒不解,也只是輕輕蹙眉,像不諳世事的神女,是曾拯救他的神祇。
他曾經愛慘了她的每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