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恩心中凜然,不敢多。
待其退下之后,蕭望之凝望著角落里那棵古樹,緩緩道:裴邃是從何時開始懷疑那個寧理
黃顯峰輕聲答道:四十七天之前,即張溪身份敗露前九日。
蕭望之似笑非笑地說道:若是讓裴邃知道,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家伙也能猜到北邊那些雜碎的陰謀,比他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將差不了多少,你說他會不會半夜驚醒扇自己幾個耳光
黃顯峰笑道:極有可能。
蕭望之道:這個小家伙心思不淺,信不過蘇云青倒也罷了,居然能想到給老夫賣個好。
黃顯峰頷首道:大都督,容下官放肆一句,在對待織經司的態度上,那位陸家小公子與您不謀而合呢。蘇檢校的忠心沒有問題,只是對待麾下部屬過于信任了些,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蕭望之沉吟道:不必干涉織經司內部事務,老夫沒精力和秦正打擂臺。至于盤龍關一應安排,暫時依舊對織經司保密,以免走漏消息。
黃顯峰應下。
蕭望之斂去臉上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說道:你親自去一趟盤龍關,讓裴邃打起精神來,北邊既然要玩詐降,他就得盡到地主之誼。倘若他連請君入甕都做不好,老夫會讓他再去東海府刷半年的馬。
黃顯峰正色道:下官領命。
他告退之后,蕭望之這才看向沉思中的蕭閎,繼續最初的話題:你所謀之策過于粗糙,再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瞞天過海,讓偽燕軍方跟著我們的節奏行事。
蕭閎將陸沉二字丟出腦海,繼續應對這場嚴苛的考校。
……
盤龍關西北方向,齊燕接壤處有一片長三十余里寬七十余里的無人區,算是兩國之間的緩沖地帶。
這里曾是兩國交兵的主戰場,七八年過去后已經很難尋覓到當年鐵與血的痕跡,唯見青山郁郁蔥蔥,春風穿林而過。
一處幽靜的山間谷地上,兩撥人馬分別從南北而來,小心翼翼地互相靠近。
南面三十余騎,為首者正是盤龍軍掌團都尉寧理,奉都指揮使裴邃軍令北上接洽。
可是寧都尉當面北面二十余騎之中一人開口說道。
寧理拱手道:正是。
那人亦在馬上行禮道:在下李固,奉家主之命前來相見。
兩人離開各自帶來的部屬,策馬向東緩行,剩下數十騎既好奇又戒備地打量著對方。
他們已經知道此行的任務,主要是為李固口中的家主南投做好前期準備,只不過所有人都想不到兩位頭領此刻在談論何事。
李固狀若無意地看了一眼后方的人群,壓低聲音說道:王大人再三斟酌,最后決定讓一百余人隨家主南投。
寧理皺眉道:我身邊可以信任的人不超過三十,僅憑這點人手想要奪關難度太大。
李固嘆道:不能再多了。此事關系重大,王大人要協調軍方和景朝鐵騎,還要防備南邊織經司的耳目。你也清楚南面秦正的手腕,織經司在他的統御下日漸壯大,不知往北邊灑了多少釘子。王大人為保萬無一失,經過半年的甄別才挑出這些人。
寧理沉默良久,緩緩道:必須要有頂尖高手,殺不死裴邃一切休提。
李固頷首應下。
在兩人暗中商議細節、數十騎在原地安靜等待的同時,東面一座數百丈的山上,林間有十余人如臥虎一般耐心且冷靜地盯著谷地上的動靜。
這群人渾身散發著剽悍的草莽氣息,盡皆膀大腰圓身軀魁梧,精光內蘊的雙眼不經意間顯露出他們高深的武藝。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樣一群昂藏大漢的核心卻是一抹略顯清瘦的身影。
從體態上可以判斷出這是一位女子,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具覆在臉上,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眸。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低聲說道:大小姐,看來幫主說的沒錯,李玄安投奔南朝多半沒安好心。如今瞧著南邊似乎沒有發現異常,我等要不要向他們發出警告
女子語調淡漠,不見波瀾:南朝君臣偏安一隅醉心權爭,看不見北地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提醒他們作甚真若是這般做了,反倒會被他們疑神疑鬼,往后也會橫生事端,平白耽誤爹爹的大計。
中年男人遲疑道:大小姐之意,我等坐視不管
女子凝眸道:李玄安殺良冒功,手上沾滿無數無辜之人的鮮血。這幾年若非他躲在軍城之內,不知有多少人要取他首級。如今不論他是真心投奔南朝,還是另有所圖,只要他接近這片荒野之地,于我們而便只有一個選擇——
她頓了一頓,冷冷地道:殺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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