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云斟酌著將玄武背上的翠城,以及玄武醒來飛向西海的事簡單講述了一遍,又問:我們有事想要求見西海的仙人…請問您知道如何才能找到這位仙人嗎
硨磲從縫隙里吐出一個泡泡,有什么事
阿蕪說道:有人托我給仙人帶東西。
硨磲忽然朝著阿蕪游近了一些,好一會都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又一個地吐著泡泡,阿蕪不知道硨磲有沒有眼睛,但她覺得自己被緊緊盯著,從頭打量到了腳。
最終硨磲在一處石頭上落下,兩枚殼打開,瞬息間從中竟走出一名赤足女子,雙手雙足上都戴了雙數的金色細鐲,服飾也是當下沒有的制式,但卻與之前陵游的那身多有相似,而面部像蒙著一層霧一樣并看不清明。
她對阿蕪說道: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阿蕪一驚,腦子轉了好一會轉過彎來,也忘了剛才的怒火,定定地看著她,你是西海仙人你...你快幫幫她…很痛的…她說你有辦法的,她快消散了…
楚卿云看著阿蕪有些手忙腳亂前不搭后語地從懷里掏出那個小小的匣子,擦了又擦,輕輕地捧到仙人面前,她讓我把這個帶給你。你能救救她嗎
仙人伸手到匣子前,停頓了一下,接了過去,她伸出一只手指,以某種順序在匣子上的花朵上輕輕繞了一圈,匣面上盛開的龍膽花緩緩閉合,變回了花苞的形態,一條開合的縫隙便在花與花之間露出,仙人輕易地打開了匣子。
里面是一把斷了一個齒的梳子,斷了齒的地方用另一種材質補了上去。看起來只是一把平平無奇的梳子。
雖然看不清面部,但楚卿云卻覺得仙人似乎是有些哀傷的。
傻孩子…她拿起梳子揮了揮手,手上的金色細鐲相互碰撞,梳子梳出一些水流,水流組成一個小小的透明身體,身體中僅有一點點微弱的,如同螢火般的光芒。那是孩子模樣的陵游,他們也曾在洞穴里見過。
最后就剩下這么一點了……仙人淡淡地說著,似是難過又似是無可奈何,她說我有辦法嗎
阿蕪用力點點頭。
她明知道魂魄消散會疼,她從小又怕疼的。女子的手竟是有些猶疑的,緩緩放在小小的陵游頭上,她想讓我幫她免去這疼痛吧……
什么意思...不能救她么...阿蕪呆呆地看著仙人,小聲到幾乎是自自語。
而仙人幾乎沒有再搭理過阿蕪,只是關注著這個小小的脆弱的陵游。
楚卿云聽了,便理解了哪怕是仙人,也沒有起死回生的法子了,能做到的也只有送她不那么痛苦地離開。
真殘忍啊。女子蹲下身子,用那把小梳子輕輕為陵游梳理那水波組成的長發,你出去的這些年變得越發狡猾了。
小小的陵游抬起頭,看著女子露出狡黠的笑。
我說過你隨時都能回來,怎么到了這種時候才想起娘呢女子靈巧的手幫她那頭披散的長發挽了兩個童髻,太久了,你怎么現在才回來呢......
這位西海的仙人是陵游的母親。
楚卿云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仿若一尊雕塑。
女子輕輕牽起小陵游的手,路上累了吧,陵游,我們該回家睡覺了。
小陵游仰頭看著她的母親笑,并不說話,好像每一個在外瘋玩的普通孩子,在黃昏時被母親牽著,走在走過數百遍的回家的路上。她踏著輕巧的步子,跟隨著母親往遠處走去,走了兩步又輕輕拉拉母親的袖子停了下來。
小陵游往回跑了幾步,跑到了呆愣的阿蕪跟前。
阿蕪呆呆地看著她,陵游伸出手在她的眼眶下輕輕摸了摸,對阿蕪來說,只感覺有些許微弱的水流輕輕地流經她的臉。
她將那雙透明的小手收回,看了看她,對阿蕪笑了一下,便轉身跑回母親身邊,不再回頭。
陵游拉著母親的手,抬頭看著旁人無法看清的母親的臉龐,又再度露出了另一種更純真的孩童才有的笑容。
等等...阿蕪愣了愣,想要跑步跟上去,可那個場景已經完全沒有外人的余地。
一對母女手拉手走向遠處,母親哼著某種已經無人聽過的童謠,陵游的身體越發難以看清,最終化成一道微小的旋渦,輕輕旋轉之后便消失不見,那身體里小小的熒光也最終熄滅,消失在微白的水沫里。
仙人站在原處,看著手中的梳子,沒有回頭。
楚卿云等了一會,向前走了幾步,仙人......
你有求于我,是吧。女子嘆了口氣。
楚卿云本不想立刻提出此事,顯得過于殘忍,但對方既問了,也只能點頭,確實有一事有求于您。陵游姑娘說您能幫上忙。
楚卿云拿出那顆珍珠,仙人轉過身,似是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你想解放這魂魄
楚卿云點頭。
里面是你什么人
......是我母親。楚卿云只深深行禮,既不敢看著那顆珍珠,也不敢看著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