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把藝妓文化帶往東京,能讓追求時髦的年輕人把目光放在她們身上,年輕人會想起,原來傳統也能在某一天變為新潮。
經濟繁榮時,就是人們民族自信心最旺盛的時刻。只要和所謂的復興沾上邊,那么一切落后的、不合理的事物,都能順理成章地受到世人的追捧。
對于從小出生在這樣的行當,已經脫離藝妓生活好多年的青宮洋子,不能不感動的是自己的少女時代,也就是她還是藝妓的豆蔻年華。隨著經濟的逐漸景氣,她往昔的回憶也在蘇醒著,意識到自己能為藝妓這個群體做些什么的時,她的青春仿佛也跟著復活了。
在成田勝看來,這樣的青宮洋子很美,遠比她在東京時更美。那么他再聯想到洋子不辭辛苦來埼玉參加婚禮時發出的所謂的警告,他心中的不滿也就消減了幾分。
因為想到了這些,腦海中浮現了洋子彈奏三味線的模樣,這下他更能體會到藝妓工作的可貴之處,它將美好的事物定格在絕對的一刻,又轉瞬即逝,讓人無限回味。
成田勝難得對傳統事物發表自己的意見,一直以來,他都以異鄉人自居,認為自己沒有了解過,所以沒有評判的資格。但不管怎么說,即使是卡露內的那些不曾有著發現美的眼睛的客人,也會從洋子身上看到這種傳統元素的影子,從而產生尊敬之情。
我盡力而為,好嗎成田勝語氣鄭重。
青宮洋子點了點頭,神情凌然。
人都已經被騙到京都,哪里還能拒絕。除了幫助洋子實現理想上的復興之外,只要是生意人,都能敏銳地猜想到這兩人的共同企圖。之所以要做看似徒勞無功的努力,是想要給自己的客人們帶來什么。
所有人都不知道能從腐朽如僵尸的文化中汲取怎樣的力量,也不知道這樣落后于時代的力量能產生什么效應。
現在成田勝的態度,看上去跟最開始聆聽洋子訴說藝妓發展史時的好奇和唏噓已經完全不沾邊了。但是,從這次出差任務的背后來看,目的也并不是簡簡單單正如洋子所說的那么單純。
如果沒有帶著那點強烈的商業性,那么將藝妓文化帶入東京,也無濟于事。繼而,成田勝明白了青宮洋子這番感慨遺憾并非無中生有,而是來自于她年少時的藝妓過往。
因為藝妓有利可圖,所以下定決心從藝;因為藝妓不能滿足她的愿望,所以孤身來到了東京;又因為時代之風即將吹起,傳統元素能夠借尸還魂,所以又想拾起這個被她遺忘已久的老物件。
隱退好幾年,在成為銀座最年輕的媽媽桑以后,仍然回憶著自己的青春年華,仍然執著于一切契機,青宮洋子在想起藝妓這個行當時,覺得自己好像又充滿了活力。事實上,洋子的能力,也得益于她的經歷,故而時刻保持著一種堅定的意志。
她用著藝妓特有的設置魅惑險境的手段,使得人們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服。即使褪去了藝妓的本色,她也宛如帶著那種欲說還休似的面具。這不是風塵女子的媚氣,她身上正散發著女性的知愁之美。
成田勝將洋子的變化看在眼里,覺得這個女人真是了不起。
即使在淪為金錢的奴隸這個過程中,她身上屬于自己的一部分也沒有被磨滅。如此,成田勝便能解釋她離開東京后一反往常的原因。
我們是去衹園嗎
并不,那里的孩子們,是給外國人看的。
這么說你已經有了目標,我想得沒錯的話,她們就在這里吧。
洋子不覺得意外,她輕道:這家和式酒店的主人,我和她相識有十年的時間,我們有著同門之誼。后來我去了東京,她留在了京都,靠著多年積蓄,又向老師借了一些,才辦了這么家酒店。
老師年事已高,身邊需要得力人手的照顧,她主動承擔了過來。因而老師和新弟子們在進行封閉訓練時,會從京都搬到了山里。近來,是我的同門引退的日子,我希望接她們去東京。
毫無疑問,沒有誰能拒絕東京,那么只能說明,這樣賭氣似的、不明是非的回絕,實質上是理念之爭,或者說她們提出了洋子滿足不了的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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