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趙玄說完,張藝面上雖有為難,但卻依然無有任何不虞,遲疑道:“公子有所問,在下不答未免不恭,可若答了,未免又讓公子說我自夸……罷罷罷!既然公子已經問了,在下自然不能不答。實不相瞞,在下自幼接受家訓,慈愛寬仁,無殊能,僅誠意待人,自幼及老,事無論大小,人無論賢愚,莫不處之以從容,過之以樂易。若說為何選我做家主,無其他,一‘忍’字而已。”
忍?
趙玄忽然笑了,真的能忍嗎?沖著張藝拱拱手,不再追問,轉身跟著仆人進入張府。
后面,李淑對著張藝一禮,也緊步跟上。
很快的,兩人來到一個大院,只見里面人山人海,高朋滿座,勝友如云。奴仆將兩人引到一個席位坐下,告罪一聲,匆匆又去前門,顯然再去接之后的客人。
這時也不知算不算開飯了,每個人面前的案幾上都擺滿了點心、瓜果、水酒等等,熱熱鬧鬧的,不少相熟的人在大聲談論。
這個世界除了家宴,一般還是用案幾,就是那種一個人一桌、席地而坐的那種桌子。
趙玄與李淑緊挨著坐,就聽兩旁談論的話題,幾乎都與張藝有關。
“若說這張家也不從哪來的好運,你們看看那張藝公子,如此年幼,便有威德之望,正德修身,禮讓齊家。今年還立義和廣堂,制典則、設條教,以誡子侄。看看如今的張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正婦順、姑婉媳聽。要我看啊,只要讓這位藝公子繼續持家,不出幾年,張家必然成為大晉朝有名的名門望族!”
“豈止!豈止!你們豈不聞張府合家九百人,每日鳴鼓會食,集體吃飯;且全家人的衣服、鞋襪也都統一制做和分配;就連孩子都統一看管。有出門探親的婦女,無論誰的孩子。抱起一個就走,和自己的孩子一樣親,就連養的一百只狗,亦孝家風。如有一只不到,其余九十九只都不吃食,只等到齊了才吃。豈是我等尋常家庭能夠比得?”
“唉!要我說,藝公子哪里都好,就是太能忍了。說甚么‘以忍養和。以和養貴,人生處事百般忍’。可若事事皆忍,這人活的又有什么趣味?”
“是啊……”
“這就是你們不懂了,忍又忍,饒又饒,忍字頭上三把刀……要我說啊,或許藝公子憑著這個‘忍’字,成親之后依舊做家主也未可知。”
“不然!不然!藝公子尚還年幼,卻已有舉人修為,日后怕是將成為半圣、亞圣的人物。研習經義還來不及,怎能讓俗事耽擱?”
“這位兄臺所吾不敢茍同,正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管理家業,亦是修行的一種,怎能說是阻撓修行的俗事?”
接下來,一大幫人話題轉移,又去討論修行之事。
趙玄邊聽邊吃邊喝,尤其是聽到那句“以忍養和,以和養貴。人生處事百般忍。”對那位張公子更是好奇。忽然間看到一旁李淑略顯拘謹,不由問道:“怎么了?為何不吃?”
李淑慌張的向四處看了看,略感赧然道:“師父……我們來白吃白喝……有點不好吧?”
趙玄失笑道:“那你說怎么辦?現在出去?”
李淑一陣糾結,留在這里吃飯吧。是白吃白喝;現在出去吧,未免失了禮數;忽然靈光一閃,道:“要不然我去隨點禮?”
隨了禮之后,雖然雙方還是不相識,但也不是白吃白喝了。
趙玄聞擺了擺手,讓李淑隨意。自己則繼續邊吃邊喝邊聽。
這一通酒宴一直從白天喝到晚上,月上中天,人聲漸稀,張家院中僅還零星坐著幾桌客人,其余的都是張家人,可也都相繼回房。到了最后,甚至唯獨趙玄、李淑剩下。
“太玄公子、女媧小姐,如今時間已晚,不如就在鄙府住下?”當人都走凈后,張藝親自前來問趙玄與李淑道。
趙玄醉眼朦朧,一抬眼,打了一個酒嗝,含含糊糊道:“好……好啊……”李淑在一旁滿是尷尬。
她已經跟趙玄說了好幾遍該走了,可趙玄似乎真的喝多了,根本不聽。而這時張藝雖然說得客氣,但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家已有逐客之意,趙玄竟然張口就答應了,這讓她如何不尷尬?
正待起身扶著趙玄告辭,沒想到趙玄比她還快一步,壓著她的肩膀站起來,醉態可鞠:“聽……聽說……嗝……聽說張公子要結婚了?新……新房準備好了吧?嗝……新房啊……呵……讓貧道進去躺躺如何?”
李淑:“……”
太過分了點吧!
誰家新房讓別人住?
就算還差一個月也不行啊!
李大公主現在已經做好了被掃地出門的準備了。
然而讓她不可思議的是,張藝愣了一會兒,竟然道:“也罷!既然公子有此心愿,又恰逢在下洞房已裝飾一新,不敢推辭,就請公子入洞房一宿吧……”
李淑頓時呆住了。
怎么個情況?
這也可以?
然而真的可以!
就見張藝吩咐仆人去新房鋪被和,并且親自領著兩人來到新房的院落,將趙玄送入房間,又對李淑道:“女媧小姐是另擇一院,還是陪著太玄公子,在旁邊房間入住?”
李淑哪還有臉再要一個院子,忙道:“張公子不必麻煩了,我跟我師父在一個院子就可以。”
張藝道:“在下這就去叫丫鬟問您收拾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