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素從堆積如山的文書中抬起頭,他的眼中布滿血絲。
“鄧大人,河北又催糧餉了,可是......兵部確實是沒糧了啊。”
劉端陰著臉地秉道,在他旁邊站在戶部尚書寇敏中,兵部職方司郎中劉鶴鳴,工部侍郎張英等人,吏部侍郎王務觀,禮部司郎中程子由,邸報司郎中王夢得等大臣,如眾星拱月一般將圍坐在鄧素左右。鄧素為相以來,并沒有動搖尚書等大臣的位子,然而,不知不覺間,他所親近信任的同黨臣僚已登上了侍郎等各部高位。以雷霆之勢處置了曹固的叛亂之后,曹家為了保住曹固,竟擅自斷了漕運要挾朝廷,后來,在參知政事6云孫的斡旋之下,鄧素免了曹固的死罪,但將他囚禁在鄂州。除此以外,又大力提拔王貴等鄂州駐屯的火器營將領,亦讓鄂州的地位鞏固了不少。然而,因為曹家叛亂之故,河北戰事竟然一直拖延了下來,大宋朝野上下這個冬天收復幽州的愿望落空了。物議洶洶,朝廷也因此受到極大的壓力。
“揚州,揚州證信堂的河北券出去了嗎?”
“尚未,”戶部尚書寇敏中憂慮道,“揚州市面忽然大跌,商人都只愿意賣,不愿意買。”
“唉,都是關西朝廷強扣下了我們西南海上商船所致。”他頓了一頓,不待鄧素追問,沉著臉稟道,“各州縣亦堅持不肯再增加賦稅,北伐遷延日久,每日耗費糧餉以十萬貫計,禮部學正那邊頗有微詞......”寇敏中搖了搖頭,嘆道,“汴梁的糧草倉已經快空了,漕船還在揚州等著,本官也曾讓6參政前去淮南淮北的學正相商,州縣府庫若有糧草,先賒借一些出來,可是,反而被6參政訓斥了一通。”6云孫以參知政事兼禮部尚書,在清流中輩分也比鄧素等人要高得多,結果禮部非但不勸說州縣,寇敏中反而被6云孫斥責一通。
“此事緣起夏國強征我朝民船,形同劫掠,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兵部侍郎劉端憤然道,“西南海水師大多數都是我堂堂大宋子民,卻聽從夏國朝廷之命,反手強征我大宋的民船,簡直形同叛亂,水師大都督趙行德居心叵測,罪不容誅。”劉端啪地一拍桌子,站在旁邊的職方司郎中張慕蘭臉色陰沉道,“正值北伐緊要時候,夏國突然出這么一招才是居心叵測。”
“是啊,現在想來,和夏國聯合建立起這支水師,不啻與虎謀皮。”
寇敏中隨口感慨了一聲,讓鄧素的心情更加糟糕,內心并不贊同,還腹誹不已。
難怪此人去勸6云孫,反倒被6云孫斥責一通。當初宋國和夏國聯合建立水師,一是大食海寇猖獗的形勢所迫,二是夏國要挾,中間還涉及歸還襄陽半城,釋放趙行德重新出山等等討價還價。如今時過境遷,寇敏中一個大臣再來空議論不但于事無補,反而和學正當中裁撤水師的呼聲相應。不管西南海水師的官兵是不是大多為宋人,宋國一旦真正裁撤水師的話,必然被夏國順勢接手過去,而以大食海寇為禍沿海州縣之烈來看,水師若落入關西的掌中,宋國等若腹背受敵,形勢將惡劣無比。
“外有強敵,諸將跋扈,內有掣肘,這時局可真是艱難啊。”
“糧草吃緊,也不能全怪兵部和戶部。”
劉端站起身來,對鄧素和眾大臣道:“東京留守司自從收復河中府以后就一直逗撓不進。”
“兵法有云,食敵一石,當吾二十石。遼軍退守幽州后,我們原來還打算讓北伐諸將因糧于敵,就地征集一些軍需,孰料不但沒有成效,反而將大軍的軍糧拿出去賑濟了不少,前面一直往后面報捷,可是輸送的負擔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重了,唉!外面物議洶洶,說岳飛與張憲等將有意效法趙行德,故意在河北擁兵自重,所以才故意拖延戰事,朝廷若縱容下去,只怕將來尾大不掉。如今北方折將兩家據有河東,趙行德舊部強占河北,再加上岳家,北方三鎮,任意一家都擁兵十數萬,還有曹韓劉駐屯大軍,形勢之惡劣堪比唐末割據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