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童登盡量詳細地向徐文虎說明他所了解的梅蘇德大軍的情形。
“附近的百姓不僅躲我們,也躲著突厥人,他們一聽到馬蹄聲寧可藏在雪堆底下凍死也不肯出來,突厥人的馬比我們的還瘦,哈馬丹城里能燒的也燒得差不多了,城里打柴草還沒我們容易,突厥軍隊百姓一個個凍得僵,我們不時在城外見到過突厥人偷偷丟掉的馬骨,”
“突厥人開始吃馬肉了?”徐文虎追問了一句。
“是的。”王童登補充道,“雖然燒得漆黑,但我認得出來,就是馬的骨頭。”接下來幾天時間,徐文虎一邊派炮營猛轟哈馬丹的城墻,步騎大軍掃蕩突厥大軍在城外的據點,漸漸形成斷敵后路的合圍之勢,增加對突厥蘇丹的壓力,一邊要求各營隊加緊cao練,準備迎接與突厥大軍的決戰。與此同時,他暫時封鎖了河中過來的消息。這月余以來,河中過來的信使要么立即返回,要么被他隔離起來,以防居心叵測之徒在大戰之前擾亂大軍軍心。
天氣越來越冷,臘月三十,夏軍收回了挑戰的騎兵,準備休整兩天。
當軍士們準備在哈馬丹城外的田野度過除夕夜時,羅姆突厥大軍卻突然開出城外,列陣向夏軍挑戰。徐文虎也不示弱,傳下口令“滅此朝食”,軍士們士氣大振,暫且放下準備中的年夜飯,各營出列陣迎戰突厥人。花帽第二軍的營盤里,王童登帶著隨軍的鐵匠從伙房趕回鐵鋪子,軍士幫他一起將風箱拉得呼呼地響著,爐火熊熊,鐵錘叮當,戰馬在長聲嘶鳴,在大戰之前,所有缺損的馬掌都被重新釘上,軍士們一邊修整馬具,一邊擦拭刀槍,忙著做大戰前的準備。
“突厥人憋不住了,再拖下去,他們會先比我們餓死。”
王童登看著遠方連綿的突厥軍陣,有些得意道。他早就料到了這一點。
冬季的天空冷得干凈,北風勁吹,騎兵們瑟縮著脖子,把臉藏在立起來的軍袍領子里,這正是一年中天氣極冷的時候,人若赤手空拳地摸著鐵盔鐵甲,說不定就會被凍上撕下一塊疲弱。不過,寒風雖然把人吹得直皺眉頭,瞇縫眼睛,但相互間傳遞的目光卻很是興奮。徐文虎大軍趕到以后,花帽第二軍就退到二線擔任預備隊,這次也是在大軍軍陣右側后的一個山丘上列了一個松散的騎陣。在花帽第二軍左前方,是夏軍的中心炮壘,以及保護炮壘的兩萬步軍。五萬步軍和一萬騎兵的軍陣向兩旁伸展開去,將中心炮壘嚴密地保護起來。在中軍大陣后,四萬騎兵分軍分營列陣,等待著出擊的軍令。花帽第二軍就在騎兵大陣最右方。
“大戰在即,王將軍,有何感想?”行軍長史余德成副將笑道。
“大好殺人的天氣。”王童登聳了聳肩膀,看著前方突厥人。
天空一片湛藍,仿佛被風吹皺了似的波光粼粼,天空中飛鳥絕跡。
高空中白云不停地自北向南流去,仿佛逃避地上沖天殺氣。凜冽的北風刮過一無所有的蒼茫大地,對峙的兩軍陣前大旗被吹得獵獵作響,軍陣后方的麥秸和干草被吹得漫天飛舞。在極冷的天氣和咆哮的狂風中,夏軍和突厥戰士都將圍巾拉到口鼻上,只露出一雙雙情緒各異的眼睛,戰馬的口鼻噴著白霧,馬蹄不安地砸著地面。夏軍的大陣,如嚴冬一般安靜而凜冽,響起的每一個軍令都清晰而肅穆。而突厥軍陣中響起一陣陣喃喃的念誦和祈禱聲,越是平常把戒律犯了遍的人,這時候越希望得到神明的保佑。在更遠的戰場外圍,各個方向上,斥候之間的滲透和絞殺戰愈演愈烈,不時有無主的戰馬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太陽從烏云中露了出來,冬日蒼白的陽光迎面照過來,王童登微微瞇了下眼睛,他看到對面的突厥軍陣動了,仿佛孤注一擲般,無數突厥騎兵驅馳戰馬朝夏軍大陣沖過來,萬籟俱寂的冬季荒原上,上萬匹戰馬的鐵蹄震動著地面,突厥人大聲叫喊著拼命打馬,揮舞著彎刀仿佛海潮一樣沖向夏軍大陣。王童登呼吸一滯,渾身的熱血仿佛不受控制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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